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

俞天颖

主角：

法国司法部长拉希达·达蒂

某年，英国举办超级短篇小说大赛。组委会要求，参赛作品必须在最短的篇幅内，包含如下内容：“皇室，宗教，性，神秘”。一个女大学生一挥而就，勇拔头筹。她的小说只有一句话：“上帝啊，女王怀孕了，谁干的？”英国女王伊丽莎白终身未嫁，获奖者巧妙地利用了这段历史。

2009年元旦刚过，留在法国各大媒体重要版面上吸引众人眼球的，除去炮火纷飞的加沙地带，还有一个女人。她，就是法国司法部长、现年４３岁的拉希达·达蒂。人们关注她的原因，可以把刚刚看过的那篇获奖小说照搬过来，概括为：“上帝啊，部长生产了，谁干的？”除去不是女王，剩下的达蒂都占全了：身居高位，单身未婚却身怀有孕，直到孩子呱呱落地，她的父亲是谁，仍然秘而不宣。

１月２日，拉希达·达蒂在巴黎第十六区的一家私人诊所，通过剖腹产产下一女婴，取名佐拉。事务缠身的部长，直到被推进产房的前一刻，还在忙于公事。孩子刚刚诞生，达蒂便宣布说，自己要把“坐月子”的时间“压缩到最短”，估计一个礼拜之后，人们就能看到精神抖擞的司法部长，重新坐回到办公室里。

在法兰西第五共和国的历史上，女性部长并不稀奇，密特朗担任法国总统的时代，女性甚至可以做到总理。女性部长在任内生儿育女，也不是第一次。在达蒂之前，三个社会党的女性部长级高官——塞戈莱纳·罗亚尔（担任环保部长期间），弗雷德里克·布勒丹（担任青年和体育事务国务秘书期间）和弗洛朗斯·帕利（担任预算事务国务秘书期间），都有任内怀孕生产的先例。再往细说，女性部长，未婚而孕，乃至在任内生子，达蒂也不是第一个。至少，曾经与萨科齐竞选过总统的罗亚尔，就和男朋友保持了３０多年的同居关系，共同养育了四个孩子。种种前尘往事，非但没有人说三道四，反而被当作正常的社会现象。即使在罗亚尔与萨科齐争夺总统宝座的激烈竞争中，这道冷饭也没有机会再被端出来热炒。如今达蒂未婚而孕、顺利生产，也只是登上《巴黎竞赛画报》的封面而已，算新闻而不是“丑闻”。

有人解释说，这大概和法国的社会传统有关。在法国社会，大家似乎早有共识：男欢女爱，人性使然。只要两情相悦而又不违背社会伦理，又何必在乎一纸婚书的约束？即使投身政坛，私人世界也和常人无异，感情受到尊重，隐私受到保护。正所谓“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这应该是宽容，而和浪漫无关。

也有人说，人们对政治家的标准和要求，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刻板自律的私生活，不再是当上领导人的首要条件；选民对老成持重者的心理依赖，也被逐渐打破；肤色和宗教信仰，必要时也可以被忽略，有时甚至可以转化为争取人心的优势。在新观念的影响下，梅德韦杰夫、奥巴马、阿披实这样的６０后“年轻人”相继成为国家领导人。达蒂的宗教信仰，奥巴马的黑色皮肤，也没有变成他们更上一层楼的障碍。再早几年，闹出“拉链门”的克林顿，居然可以有惊无险地顺利过关……在一个多元文化不断冲击的社会里，人们似乎更欣赏变革而不是传统；更愿意选择务实而鄙视空洞的口号。

也只有在这样的社会氛围里，拉希达·达蒂这样的政治“异数”，才有容身的空间；传统观念里被视为从政的几处“短板”，也能转化成今天的优势。她出身独特，信仰伊斯兰教。父亲原籍摩洛哥，母亲来自阿尔及利亚。在法国，达蒂这样的人属于ｂｅｕｒ——第二代马格里布裔年轻人，本来不属于社会的主流人群。但是，当社会舆论对这样的出身不再苛求的时候，非主流人群中的佼佼者，反而可以借力使力，飞黄腾达。达蒂的宗教信仰和祖籍，恰恰可以弥合法国的宗教分歧与社会矛盾。她成功的经验，又能激励年轻人努力进取。敢做敢为的泼辣作风，务实踏实的工作态度，让达蒂赢得萨科齐信任的同时，又与法国社会渴求“变革”的心态不谋而合。

去年９月，法国时政周刊《观点》邀请调查公司做的民意测验显示，当总统萨科齐的民意支持率一跌再跌的时候，拉希达·达蒂支持率却能保持在４８％这样的高水平上。这个统计数据，让她成为政府里最受喜欢的部级高官。有了这样雄厚的人气指数，初为人母的达蒂，还有什么可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