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气欧佩克：俄罗斯的新棋子

罗英杰

2008年12月23日,世界天然气出口国论坛第七届部长会议在俄罗斯首都莫斯科召开｡本次会议正式签署了成员国宪章和相关协定,根据宪章规定将设立执行委员会和秘书处,并确定将组织的总部设在卡塔尔首都多哈｡这标志着,经过近七年的酝酿,世界天然气出口国论坛已经由“结构松散的俱乐部”变成了正式组织｡尽管俄罗斯等国一再表示该论坛并不是天然气领域的“欧佩克”,但这个刚刚成立的组织依然被各国媒体冠以“天然气欧佩克”的非正式名称｡作为国际能源市场的新生事物,“天然气欧佩克”备受瞩目,而作为“天然气欧佩克”领袖的俄罗斯更是成为其中的焦点｡

俄罗斯是

“天然气欧佩克”的倡导者

“天然气欧佩克”主要由世界天然气出口国组成,包括世界三个主要天然气生产国俄罗斯､伊朗和卡塔尔等15个成员国｡其中,仅俄罗斯､伊朗､卡塔尔､委内瑞拉､阿尔及利亚五国的天然气蕴藏量就约占全球蕴藏量的60%,产量占全球的42%｡在这五个国家中,俄罗斯的天然气蕴藏量占全球蕴藏量的27.2%,产量占全球的20.6%,均居第一位｡由此可见,无论是在世界天然气市场上还是在“天然气欧佩克”内部,俄罗斯都具有不可撼动的霸主地位｡也正是凭借这一绝对优势,俄罗斯一直对于成立一个世界性的天然气合作组织充满热情和期望｡

2002年,时任俄罗斯总统的普京就曾向土库曼斯坦总统尼亚佐夫建议,由俄罗斯和中亚国家成立一个“欧亚天然气联盟”,主要用于协调彼此之间的生产｡2007年1月,伊朗精神领袖哈梅内伊向俄罗斯提议,成立一个类似欧佩克的天然气输出国组织｡对此,普京2月公开通过媒体回应,成立“天然气欧佩克”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想法”｡2007年2月普京在出访卡塔尔时建议,4月在多哈举行的世界天然气出口国论坛第六届部长会议上应该讨论有关成立“天然气欧佩克”这一世界能源领域的新组织,为此俄方将派工业和能源部部长赫里斯坚科及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总裁米勒出席多哈会议｡遗憾的是,多哈会议由于多种原因各方并未取得任何实质性的突破｡进入2008年后,俄罗斯明显加快工作进程｡10月21日,俄罗斯联合伊朗､卡塔尔在德黑兰宣布将组建“天然气欧佩克”｡为尽快成立正式组织,俄伊卡三国决定成立一个高级技术委员会起草组织条例,提交年底在莫斯科举行的世界天然气出口国论坛部长级会议审议｡12月23日,12个天然气出口国的能源部长在莫斯科就成立“天然气欧佩克”正式达成一致,拖延数年的“天然气欧佩克”终于浮出水面｡

“天然气欧佩克”秘书处的地点最终经投票决定设在卡塔尔首都多哈,这对于会前一再呼吁将地点设在圣彼得堡的普京来说无疑是一件憾事,但这并不会影响整个事件给俄罗斯带来的积极效果｡对于俄罗斯这个世界头号天然气大国来说,“天然气欧佩克”的主导权似乎已是囊中之物,未来俄罗斯完全有可能通过多种途径主导该组织的活动,进而左右世界天然气市场的走势｡

俄罗斯倡建

“天然气欧佩克”意在长远

近年来,世界能源市场中天然气的需求不断增长,据欧盟能源机构预测,到2030年天然气有望超过石油成为世界第一大能源｡因此,随着全球天然气市场的形成,天然气输出国开展实质性的协调与合作势在必然｡然而除此之外,俄罗斯近年来不遗余力地推动“天然气欧佩克”诞生的背后还有更深远的战略意图｡

第一,掌握天然气的定价权,防止国际能源价格持续下跌｡2008年8月以来,受金融危机和随之而来的经济危机的影响,国际油价大幅跳水,从高峰期的每桶147美元跌至每桶40美元以下,下跌幅度近75%｡这毫无疑问地影响到了价格形成与石油挂钩的天然气市场｡以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为例,受益于上半年的高油价,公司2008年的利润可能达到300亿美元,而如果油价长期徘徊在70美元左右,2009年的利润将锐减至30亿~50亿美元,2010年的利润可能出现负增长｡尽管12月23日召开的部长会议强调,该组织并非真正的“天然气欧佩克”,不是卡特尔,不会为天然气定价,然而与会的普京却表示,虽然世界经济滑坡,但廉价天然气时代即将结束,“天然气欧佩克”的经济意义不言而喻｡

第二,实现利益平衡,保证俄罗斯和全球的能源安全｡能源供应的不平衡使得有关必须保证全球能源安全的问题变得十分迫切｡普京在本届部长会议上指出,“个别没有自己的油气资源或没有为将来储备油气的国家,常常只是以优惠条件获取他国资源的愿望提出能源安全问题”｡普京认为,天然气过境政治化和天然气消费国一味地压价都是这一问题的反映｡为了保障国家能源储量的主权和对消费者负起连续不间断供应的责任,俄罗斯需要保持世界天然气领域的供应平衡｡为此,俄罗斯必须在世界天然气市场制定“长期游戏规则”,也就是建立透明和长期的市场关系,制定长远投资计划,实现生产国､消费国和过境国之间的利益平衡｡此外,由于天然气价格与石油价格关联度极高,普京认为经济危机对天然气行业的影响甚至比石油业还要强烈得多,成立于这一非常历史时期的“天然气欧佩克”无疑将有利于有关各方加强沟通与合作,使各项政策令行禁止,使各项调控措施更加稳定｡

第三,提升俄罗斯在世界政治经济中的地位｡俄罗斯是一个油气大国,其油气资源储量与出口量分别占世界的38%和16%,俄罗斯相信“资源优势使俄罗斯有能力在21世纪世界经济中居于领先地位”｡截至2008年底,俄罗斯因石油出口而增收5000亿美元,普京直言能源出口“帮助俄罗斯站了起来”,表示“发展能源产业没什么不好,建立世界上最好的现代化能源企业是俄罗斯的重中之重”｡为了打造“能源超级大国”,巩固和扩大天然优势,努力将资源潜力转化为竞争优势,近几年俄罗斯在能源领域频频出招:在主办G8峰会上提出构建全球能源供求体系的倡议;力促在上海合作组织内部建立上合组织能源俱乐部;在圣彼得堡成立以卢布交易俄产“乌拉尔”石油的石油交易所;修建密布蛛网般油气管道加剧欧洲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等等｡此次组建“天然气欧佩克”,无疑是俄罗斯为继续以“能源武器”提高国际政经话语权而布下的一颗新棋子,它使得俄罗斯不仅能加强对欧洲市场的垄断,还可以通过联合伊朗､卡塔尔､委内瑞拉等能源大国打击美元霸权,增加自己在对美谈判中的地位｡

“天然气欧佩克”对中国

对外能源合作的影响

首先,“天然气欧佩克”将对中俄天然气合作产生较大的影响,表现在:一方面,将制约中国对俄天然气合作的回旋空间｡由于中国天然气需求量每年持续增长,到2010年需求缺口可能达到450亿立方米,占总需求量的38%｡俄罗斯是中国未来天然气进口的主要来源国,双方之间早在2006年3月就签署了《关于从俄罗斯向中国供应天然气的谅解备忘录》,其中俄罗斯表示计划修建东､西两条通往中国的天然气管道,并从2011年起向中国市场供气｡但到目前为止,该合作计划一直因价格因素而受阻,俄方坚持销往中方的天然气应该以国际市场标准定价,而中方则希望俄方在价格问题上有所松动｡现在俄罗斯已经在“天然气欧佩克”内拥有相当大的主导权,未来俄罗斯完全有可能以联合定价甚至提价来应对中方要求,那将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中俄天然气合作的进程｡

另一方面,出于维护消费市场的目的,俄罗斯需要加强与中国的天然气合作｡目前俄罗斯天然气的主要出口方向是欧洲,俄欧之间已经形成了一张“蛛网”般密集的供气网络,但是随着近两年俄欧关系的紧张,加上岁末年初俄乌频繁上演“断气风波”,欧盟无时不在考虑减轻甚至摆脱对俄罗斯天然气依赖的问题｡为此,欧盟近期积极谋划跨里海管道计划和从土耳其东部至奥地利的纳布科天然气管道项目｡对欧盟的打算,俄罗斯心知肚明,也开始考虑天然气出口的多元化问题,而首选的目标就是包括中国在内的天然气消费迅猛增长的东方市场｡可见,在对俄天然气合作上,中国并非完全被动,双方合作仍然具备互利互惠的基础｡

其次,将会给中国与中亚的天然气合作带来不利影响｡中亚是中国对外能源合作的主要对象｡目前中国在中亚的主要能源合作伙伴一个是哈萨克斯坦,另一个是土库曼斯坦,哈土两国已经和中国签署了长期的油气合作协议,不久前土库曼斯坦还将原计划供应中国的天然气年出口量提高到400亿立方米｡然而,随着俄罗斯对中亚油气资源的控制不断加强,这些协议的实施难免受阻｡众所周知,2006年以前俄罗斯就已经基本控制了中亚天然气的出口｡2007年俄罗斯又与土库曼斯坦､哈萨克斯坦签署了里海天然气管道合作协议,该协议不仅能够打掉欧盟筹划已久的跨里海天然气管道项目,还能整合中亚和俄罗斯的天然气资源,进一步加强俄罗斯对中亚能源的控制｡而“天然气欧佩克”的成立无疑更是增加了俄罗斯控制中亚油气资源的筹码,将来俄罗斯极有可能借此在机制上限制这些国家的能源贸易自主性,使这些国家在实施对华能源贸易上有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