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村口的奶奶
2009-03-02舒坦
舒 坦
人世间最伟大、最圣洁的爱莫过于母爱。不知有多少文人墨客在颂扬母亲,更不知有多少舞台歌手在吟唱妈妈。然而,我要颂扬和歌唱的是我父亲的母亲——奶奶。
每当中秋月圆时,“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情愫,无不唤起人们思念家乡、眷恋亲人。正是这特殊的夜晚更是令我心情沉重,因为这是奶奶离别人世的祭日,那份深沉的怀念之情油然而生,占据了我的整个思想。她那慈祥的笑容在我眼前展现。她拄着龙头拐杖落地的“咚咚”声仍在我耳畔回响。
啊,奶奶!八十一岁的生命算是高寿了,可我总是渴望您能再活八十一岁。您那留有封建社会的印痕,拖着“三寸金莲”的双腿,走完这风风雨雨的八十一年是多么不容易啊!您用它支撑起养育子孙的重担,您用它献出了大巴山妇女博大的爱心——爱人民军队、爱国家建设。
早年,川东游击队打击敌人的时候,您用那双圆规形的双腿走遍青山,冒着随时都遭飞弹击中生命的危险,给游击队送信,给红军战士送水送饭。您用这双腿直挺挺地站在村口为爷爷送行,把爷爷送进了工农红军的队伍里。
红太阳升起,全国解放的时候,又在村口,您和送爷爷一样,腿站得直直地把您唯一的爱子——我父亲送进了“减租退押,清匪反霸”的工作队里。只是您那被孤儿寡母的岁月压弯的腰,背显得稍驼了些;您那饱经风霜的双腿更加修长。
在我高中毕业那年的冬天,还是在村口,您又和送别前两代人一样送别了您唯一的爱孙——我参军入伍。与前两次不同的是您手里多了一根龙头拐杖。圆规形的双腿显得更加瘦弱干枯。那时风湿性关节炎的病痛正折磨着您的双腿,再不像前两次在村口站得那样挺直、那样有力。
带着您噙满泪花的微笑、带着您绵长的叮咛来到了部队。我在部队医院里为您求医问药,第一次探亲就买回了大活络丹、布洛芬等专治风湿病的特效药,从此您扔掉了那根龙头拐杖,重新站了起来。在曾为我们爷孙三代送行过的村口,那里围坐了一大堆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您兴奋地逢人便说“共产党的军队好,养孙子享福”,乐呵呵地讲个没完。
记得上中学的时候,每到星期六下午,您总是拄着龙头拐杖,拖着病痛的双腿,弯腰站在村口迎我回家。临近高考时,连续有三个周末没迎到我,您居然走了八公里的山路到学校去看我,当时真不知是您的还是我的,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也湿透了您的整个前胸。奶奶,我要送您回家。您说啥也不让,希望我能把大学考上,您怕耽误我的学习。望着您缓缓远去的背影,我的心一阵阵紧缩。
怀揣着您的希望,在当兵的第三年我终于考上了总参西安通信学院,当我第一封信把喜讯捎回家时,您老泪纵横,笑得很开心,您更是逢人就夸共产党的部队好,夸您的孙子有出息。
记得在军校三年级的暑假,我给您买了黑米、大枣等好多陕西特产,当我归心似箭地回到家时,您却已是生命垂危卧病在床,短短的二十八天暑假转眼就过去了,我不忍心离开您,提出给学院发电报请假,您执意不准,还骂我对共产党没良心。而后又语重心长地说您是上年纪的人,生死都一回事。您说部队的事要紧,学习要紧,您要我一定按时返校。
奶奶,您这次再没能站在村口送我。返校那天,我在村口站了很久都不愿离去。想通过完整的回忆能看到您那挺直的双腿,寻找您那挺胸昂首的、驼背的、佝偻的身影,寻找您送别三代亲人时留下的脚印。
望着中秋夜晚的圆月,透过月光下朦胧的远山,我真的又看到了村口,看到了村口站着我奶奶。
舒坦,就职于陕西省委党校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