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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住大海边

2009-02-26赖玉萍

中国铁路文艺 2009年2期
关键词:合浦红树北部湾

赖玉萍

一片海,有历史是灵动的,有希望是美丽的。

一个人,有回忆是充实的,有牵挂是幸福的。

多少年过去,只要和渔乡的同学们相聚,总会唱起电影《海霞》那首插曲——《渔家姑娘在海边》:

大海边哟

沙滩上

风吹榕树沙沙响

渔家姑娘在海边

织啊织渔网……

“文革”时,母亲被“发配”到合浦县一个新建的渔业公社,姐弟三人跟着搬家到公社的新平房,那里与大海相隔不过三四百米,白天能望见层层碧波,晚上能听到阵阵涛声。

我的新同学大多数是渔家的孩子,他们的性情也像大海一样,包容我这外来的插班生。他们互相说着本地话,我刚开始听不懂,但从那荡漾着笑意的一双双眼睛,我读到他们黝黑的脸上流露出来的友善与质朴。很快,我学会一些本地话,如去玩耍叫“可卡跳”。那时没有什么课后作业,“可卡跳”的时间很多。我们常和渔家的姑娘一起“可卡跳”。女同学教我如何用梭子织渔网,细细的尼龙丝和尖尖的梭子成了我儿时的玩具。

母亲经常要下乡和渔民“三同”。记得她常去的一个渔业大队名叫淡水,可见面对一片苦咸的汪洋大海,渔民们对淡水是多么的渴望。那时没有自来水,刚到那两年,家附近连水井都没有,挑水时和渔民一样到离海边不远的小沙窝边,一勺一勺地把浸出沙子的水舀到桶里。

母亲不在家时,我就和妹妹去抬水,一根扁担中间一个水桶,稚嫩的肩膀早早地承受着水的重量。那抬水的路上都是松软的沙子,走起来很是吃力。

牛郎织女也有相会的日子,1973年底,母亲终于调到县城和父亲团聚,我们可以过上有自来水的日子了。但要和相处了四五年的同学别离,还真有些依依不舍。现在,同学们儿女都大学毕业工作或者出国了,我们仍然保持着联络和来往。近几年春节,我都要到海边看看,一年年下来,变成我羡慕他们了。当年没有自来水和厕所的平房,全被新式的楼房代替。不少人的渔船也换成几十万元到百万元的大机动船了。

一个黄金周,我和两位资深记者一起跟老乡的渔船出海。从北部湾畔的天然良港北海港上船,正是太阳缓缓西沉时。霞飞云舞。海天一色,夕阳将天空、海面染得金黄。驶离北海港不到一小时,因为要让我们饱口福,船主就让渔工赶紧撒上一网,捞些鱼虾让老板娘亲自做晚餐给我们吃。

暮色朦胧中,沉甸甸的网拉上来了,我抢拍到了渔网在甲板上打开的瞬间,大鱼小虾跳跃的情景。那两个大记者,乐得像小孩子一样,帮忙分拣,被大螃蟹钳破了手也不管不顾。

夜餐在船舱中摆开,大家或蹲或坐,在船板上围成一圈吃起来。我们事先拎了白酒上船,一次性的酒杯摆开,给老板还有几个渔工一一斟满了酒,边喝边聊。新鲜鱼汤热腾腾地连锅端出来,白灼的虾蟹红红的,让人馋涎欲滴。在海上吃海鲜的那种异常鲜美的味道。是以后在什么星级饭店都尝不到的。

从星星闪烁的深夜到次日凌晨四五点钟,渔工一共撒了五次网,网网都捞上许多鱼虾和螃蟹。船老板说是托我们的福。

每次要收网时。我在睡意正浓的时候也能醒过来,到甲板上帮着分拣鱼虾螃蟹,分享着收获的喜悦。那些年轻的渔工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我们这几个城里人,奇怪我们为什么这么高兴,有觉不睡还帮干活。而且,看我们也没有一人晕船,渔工热情建议有钱的话买船来“做海”。渔民靠海吃海、热爱这片大海。这种想法很自然。对我们来说,也真是一个值得考虑的好建议,在美丽富饶的北部湾,拥有自己的一条船,不是富豪的游艇,而是打鱼的船,真是一种很好的谋生手段。

有一次,我们一行人到防城港市的江山半岛,研讨歌词创作。一天清早参加了一次围网捕鱼。海水慢慢退去,鱼儿在滩涂的围网中出不去了,一条条鱼儿在清浅的海水中任我们打捞。同时打捞起来的,是一群城里人湿漉漉的欢声笑语。据说,这围网捕鱼成了当地有名的一种旅游项目。像在北部湾的观赏白海豚、“美人鱼”一样,吸引了附近城市不少人。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在海边常能见到当地人称为“海牛”或“美人鱼”的儒艮。儒艮体色灰白,是一种草食性的海洋哺乳动物,身胖膘肥,觅食海藻的动作酷似牛,一面咀嚼,一面不停地摆动头部,很悠然自得。新生的小海牛总跟在妈妈身边,等着哺乳。如果妈妈被捕杀了,那小海牛也难存活了。

即便如此,因为儒艮全身都是宝,肉味鲜美,油可入药,皮可制革,所以,屡遭人类杀戮,现已濒临灭绝,全世界只有极少的海域还能见到它的踪迹。儒艮因而成了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可喜的是,如今,已在北海市合浦山口附近海域成立了国家级的儒艮保护区。

合浦山口还有一个世人熟知的保护区——山口英罗红树林保护区,是国家级海洋生态保护区,还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与生物圈保护区。

秋日,我们来到位于合浦山口的英罗红树林保护区,潮水没退,于是租船在海上的红树林间穿行游玩,欢声笑语把船儿压得晃晃悠悠。红树林随潮涨而隐、潮退而现。涨潮时,只看到红树林一些绿色树冠;退潮时,那婀娜多姿的树干才姗姗露出真容。一个聪明可爱的小女孩提了个问题,为什么红树林不是红的?可把大人们问住了。是啊,碧绿的红树林为什么叫“红树林”?原来是有一种红树科植物——红茄的树皮可以提炼红色染料,因而,海边这些树种统称为红树。

我来过几次合浦山口英罗,只要递上记者证都可自由地进入保护区。对红树林了解得越多,我越觉得红树林是有智慧的海底森林,是像人一样有感情的树种。

因为世上植物一般都是籽生。红树林的植物却是“胎生”的,这是红树林最为奇妙的特征。据专家介绍,这里有红海榄树、秋茄、桐花树等12种红树林植物。如秋茄就像母性怀胎,创造生命的过程就和哺乳动物生养后代一样。一棵秋茄树每年会结出许多个棍棒状的果子,倒挂在树上却不急着落下。胎树在果子里生长,吸收母树的营养,然后破胎长出小树,一直长到10多厘米长,才掉落到海滩的淤泥中,几个小时到十多个小时迅捷长出根来,幼弱地站在母树的身旁。有些小树不巧在潮涨时落下,就会被海潮冲走。小红树随海流漂泊,在某一个适宜的退潮时分触着了泥土,就扎下了根。潮起潮落,一年年一代代,长成另一片红树林。那时,红树可能就在天涯海角的另一边思念着北部湾海域的故乡。这些小红树的家,是飘移的。

看着红树林里新苗和老树相依相伴,把根深深地扎入海底,组成蔚为大观的海底森林家族,组成了防风防浪的天然屏障,我感触良多。不少远离故乡的北部湾儿女,命运就像飘移的小红树,随着命运的潮水漂流,在他乡扎下了根,也生养了自己的下一代。

人们可能不会相信鱼能上树。但在红树林可看到这一奇观。红树林下有相当丰富的底栖生物,如鱼、虾、蟹、贝、螺等。每逢退潮,细心观察,可以看到树下的小跳鱼有时会在树干上爬。红树林下有各种各样的小螃蟹喜欢出洞晒太阳,有的螃蟹身子虽小,双钳却很大,还有艳丽的色彩。要是想伸手抓它,它会举起大大的双钳,一不小心被它钳着指头,甩都甩不脱。小时候我就被螃蟹钳过,那手指痛了两三天。虽然海螃蟹好吃,但抓螃蟹时要抓它的背,才不会被它钳手。

在合浦,让人惊艳的是多年来发掘了不少汉墓。一件件出土文物印记着的昔日繁华。但多数人不太关注合浦古港遗迹。合浦古港从汉代起就和如今的广东徐闻古港一道,成为中国与东南亚、西亚乃至欧洲进行海上贸易的最早商港,合浦古港是闻名于世的“海上丝绸之路”始发港之一。当初,珍珠、陶瓷、茶叶、丝绸、麻布都从这里装船,帆影在烟波浩渺的大海上渐行渐远,让人想到“孤帆远影碧空尽”的意境。如今沧海变桑田,泛北部湾经济区北部湾建设正风生水起,百舸争流。钦州、防城、北海等几大港口正在建设成现代化的港口,贸易与旅游都前所未有地繁忙。蓝色的海洋文明正在形成北部湾经济文化主流之一。

不管我走到哪里,心里都保留着对北部湾的深切记忆。这些记忆像封存的美酒,不会被时间冲淡,年代愈久远,愈淳美芬芳。因为,北部湾畔不仅是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地方,北部湾还是我们富饶美丽的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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