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电雷区,大学生自拍“同居秘闻”走红网络上电视

戴长伸

你见过这么“寒酸”的剧组吗：看家家当只有一部摄像机、一个话筒，最昂贵的道具是180块钱买来的二手沙发，他们被戏称为“中国最草根、设备最简陋的剧组”；你听说过这种拍摄播出速度吗：上午写剧本，下午开拍，3天后就在电视台播出；你能想到这是一个全由学生组成的拍摄群体吗：十几个演职人员，全都是民办高校在校生……就是这样一个不折不扣的“草台班子”，竟撑起了几十集“大戏”，他们将拍摄视角探向大学生同居这一让人闻之色变的雷区，并在网络上迅速蹿红，单集点击率最多达172万，随后又被电视台相中——2009年7月30日到8月18日，随着40集轻喜剧《合租趣事》在重庆电视台都市频道热播并创下收视率新高，他们又成为国内和电视台签约的“革根剧组”第一家。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带着大家拍出这个走红连续剧的，是一个几年前经常旷课、不思进取，被老师同学视为“无可救药”的复读生……

“无可救药”——高考考场睡大觉，勉强挤进民校门

1986年10月，李洪绸出生在广东省电白县农村，父亲李锦斌长年做药材生意，母亲陈琼荣把李洪绸和弟弟带大。李洪绸一直是众人眼里的乖孩子，上学后成绩始终保持班级前五名，2001年中考时，他更是以全班第一的好成绩升入电白县高中，当时老师很看好李洪绸，认为他日后肯定是名牌大学的好苗子。

然而，入学还不到半年，李洪绸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大变——正处在青春期的李洪绸，和同龄人一样开始显露叛逆的一面，他打小喜欢看小说，升入高中后更达到痴迷状态，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琼瑶的言情小说，五花八门的鬼故事小说……小城里能买到能借到的小说，他都想办法弄到手一睹为快。一个周一的上午，正在授课的老师忽然发现，李洪绸正捧着本《三言二拍》看得津津有味，“就冲你这表现，别说考大学没门，连毕业都难!”老师没收了《三言二拍》，把李洪绸赶出课堂……

事情反映到班主任那里，班主任找李洪绸谈心，谆谆教导他把心思用到学业上。李洪绸小声顶嘴，“小说写得好才有那么多人看，听课那么枯燥，看小说比听课好玩多了。我还想自己写小说呢………文化课读不好，咋写小说?”师生二人顶起牛来，谈心宣告失败……

李洪绸明白老师发火也是为自己好，希望自己能通过上大学改变命运，可他压根儿不想循规蹈矩，靠死记硬背踏上高考的独木桥，他梦想自己能走出一条不同于常人的路子。课堂看小说事件发生后，李洪绸索性公开带小说“听课”。没多久他成绩一落千丈，从入学时的尖子生下滑到差生。老师们对李洪绸完全失去了信心，开始对他不闻不问，曾经要好的同学也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生怕跟他离得太近受不良影响。校园里，李洪绸没有朋友，别人不理他，他也不理别人，整天。独行侠“般独来独往，他经常旷课，闷在寝室看小说。过去看好他高考前景的老师一说起他，都会惋惜地摇头：“这个学生是不可救药了，完了……”

过去的乖孩子，成了人见人躲的“坏孩子”……

读的小说多了，李洪绸果真动了写小说的念头，他开始在本子上偷偷摸摸信笔涂鸦。当父母终于知道儿子整天闷头看小说后，距离高考仅剩下两个月了!父母焦急万分，趁儿子月末回家，李锦斌把他叫到身边语重心长地说：“你写小说我不拦着，可万万不可因此耽误学业，高考考不好，十多年辛苦读书就白费了啊!”

两个月后李洪绸走进高考考场，因为喜欢文学，第一门语文还算他的强项，他考完语文后，其他科目考试任谁说也不去了——他觉得自己算术不精通，英语单词记不清，去参加考试岂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父母并没责怪考场上临阵脱逃的儿子，开学后，李洪绸又回到高中复读。看着父母期盼的目光，李洪绸很自责，他决定暂时放下钟爱的小说，利用这一年时间恶补功课，争取下次高考给父母一个交代。

“高四”不久，李洪绸接到一个好消息他此前投稿的第一部小说被上海榕树下出版公司看中，他拿到三千块钱预付稿费。听说李洪绸写小说写出了名堂，过去对他看不上眼的老师也改变了看法，主动帮他补课。但李洪绸落下的课程实在太多，无论如何也跟不上正常进度。2005年高考前，李洪绸处女作《预备飞》出版，首次印刷一万册很快售罄，李洪绸拿到一万多元稿费。一转眼迎来高考，李洪绸硬着头皮上了考场，卷子上仍有不少题他根本不会，因考场不允许提前离开，李洪绸索性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高考分数出来了，李洪绸总分412分，距离本科线差一百多分，连上个中等的专科学校都不够，唯一的选择就是民办高校。在一大堆招生简章宣传里，李洪绸看到一个有导演专业的学校，这和他写小说编故事的爱好能搭边，填报志愿时，他就报了这所民校并被录取。

有捧有骂——短片试水引争议，草台班子拍“同居”

2005年9月，李洪绸进入河北传媒学院影视学院上学。

学院附近有另外好几所高校，通过和校内外学生们接触，李洪绸发现，很多人选的专业并不是自己真正感兴趣的，纯粹是为混一张文凭上大学。这让对应试教育一直存有反感的李洪绸萌生了一个念头，用影像拍下“象牙塔”内大学生群体和阳光，积极相反的一面——展现其失落情绪和挫折。

李洪绸把想法跟要好的同学一说，大家先是为他的念头叫好，可接着就提到现实问题——“钱呢?拍摄资金从哪儿来?”同学的话让李洪绸无言以对——几个穷学生，没钱也没单位出资支持，一切理想都是空想!

那段日子李洪绸沉默了，课余时间，他又把自己关在寝室整理过去的文稿，高中时他还写了另外几部小说，但都没来得及修改。大一结束时，李洪绸厚积薄发，一口气连续出版了《西游岁月》等3部长篇小说。拿到稿费李洪绸心里有底了，他再次召集几个死党：“拍摄资金到位了，开工吧!”

李洪绸从报纸上看到一篇新闻，报道说某高校两个学生，为争夺一个学生会名额竟拳脚相向。李洪绸决定就先拿让学生们褒贬不一的学生会“开刀”。在他剧本设置的情节里，刚入学一年的主人公因屡犯纪律被留校察看，并被警告再有任何一次触犯纪律都将被开除，而学生会为赶走他动用十几人，设置重重障碍故意造成他迟到……2007年5月底，由李洪绸和马超，魏博等人用租来的摄像机拍摄的35分钟DV片《墙急跳狗》完成，他刻了几张光盘分给同学，让大家提意见。当晚同学就告诉他，片子观看后，因觉得题材跟自己生活很接近，很多人都喜欢，纷纷把片子拷贝在电脑硬盘上。“既然身边的人这么喜欢，干吗不放到网上试试呢?”有同学提议。结果片子上传到土豆网后，两小时点击率就达三千多次。片子受到的关注程度出乎意料，李洪绸又惊又喜!随后片子又发到“优酷”，“酷6”等视频网站，并在一个月内被点击200万次。

网友的鼓励无疑带给李洪绸动力，紧接着他又拍了《飞来横财》和《人墙》两部DV片，在网上同样引来不下200万次的点击率，多数网友表示喜欢片子无厘头和冷幽默的风格。但是，因选取题材的“另类”。这两部片子也引发不少批判，有人批评片子恶搞成分太多了，担心对年轻人产生不良影响。网友们褒贬不一的

评论让李洪绸陷入思考，他开始酝酿拍片题材转型的新思路……

2008年3月，大三下学期学生们开始进入实习阶段，而李洪绸则选择了报考本校的专升本，同时和死党孙宵搭档，用DV给一些网站接拍小广告片。毕业典礼时，很多同学哭得一塌糊涂，眼看就要各奔东西了，仅有几个人找到了工作，大部分同学依然前途渺茫……大家散开后，李洪绸和孙宵坐在学校草坪上相对无言，许久李洪绸打破沉默：“你知道吗?学导演、编剧毕业后能干专业工作的少得可怜，连百分之十都不到!”“怎么不知道?大家都清楚得很?孙宵也带着莫名的怨气，“我听说很多师兄师姐找不到工作，在广告公司当文员，这算好的，有的甚至去工厂干流水线工人……”李洪绸站起身：“拍电影电视到底有没有出路，最近我一直在琢磨，我觉得关键是选题材，有让人叫好的卖点就肯定能成功?我看好了一个题材，要是能拍出名堂，备不住咱就能走上专业道路，还能给同专业的同学们提供成功经验呢!”孙宵激动地跳起来：“什么题材?快点说说看!”“很简单，就拍大学生同居!”

“同居?我没听错吧?!”孙宵捶了他一拳，“教育部门三令五申反对大学生在外租房，你还非得抢着往枪口上撞?”“过去还规定在校大学生不准谈恋爱呢，可现在教育部都不禁止大学生结婚了!”李洪绸胸有成竹，“你看看现在大学生有几个不处男女朋友的?在校外合租房子或恋人同居的又有多少?既然这是客观存在的现象，就没必要遮遮掩掩，我觉得，如果能展现大学生同居或合租中的趣事，不违背主旋律，放到网上一定能火起来!不瞒你说，剧本我都写了几万字了!”一番话说得孙宵心也活起来，两人摩拳擦掌，决定就照着“大学生同居”这一题材开拍!

李洪绸这次写剧本一改过去恶搞的习惯，把片子转成节奏明快的轻喜剧风格。新学期升本后，李洪绸和孙宵决定“招兵买马”，消息在本校散布出去，学生包宏博和黎伟前后脚加入。

李洪绸计划拍摄室内情景剧，租一套房子自然必不可少。在学校附近的小安舍村，他以月租1100块钱的价格租到一个二层楼农家小院。既然打算当回事拍片子，总租借别人的摄像机肯定不是长久之计，李洪绸厚着脸皮打电话给老爸老妈求援。李锦斌急了：“我跟你妈都希望你安安分分读个本科毕业，找份靠谱的工作好好上班。你别总是瞎折腾，也体谅体谅老爸老妈的良苦用心吧……”李洪绸心里一阵刺痛……第二天，李洪绸收到老爸汇的1万块钱，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把片子拍摄成功!

和孙宵从父母那里讨来的1万块钱合在一起，他们买了一部松下摄像机，一个话筒，又到二手市场购置了桌椅、沙发和床铺，这些既当拍摄道具，又解决了演职人员生活住宿问题。这期间，安宁，魏博等男生女生陆续加入进来，“同居”剧组万事俱备。

直面雷区——农家小院寒酸剧组，“同居”喜剧上电视

2008年10月19日上午，定名《大学生同居的事儿》的剧组在农家院开拍了，一开机，问题就来了正当演员进入角色，摄像屏住呼吸打出“OK”手势时，忽然院外传来“哗哗啦啦”的轰鸣声!到外面一看才发现，四周民房里居然藏着3家电锯厂的小作坊，电锯正卖力地轰鸣着，像故意和剧组作对!李洪绸找到老板：“能不能请你们另找厂房搬出去?费用我来出。”老板一摊手：“我也没办法呀，附近没合适的房子……”无奈之下李洪绸只好让剧组暂停，12点刚过，四周的轰鸣声都停下了，一直站在阳台探头探脑的李洪绸跑下来：“工人午休了，咱们快开工!”

那些日子，为避开电锯厂等噪音，大家“昼伏夜出”生物钟颠倒，每个人身体都快散了架!经过一周拍摄，剪辑和后期制作，第一集终于完工了!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10月26日，李洪绸把第一集上传到“优酷”，“56”后，一个劲儿安慰自己：“嬉笑怒骂凭网友评说吧!我先好好睡一觉再说!”第二天一早，睡得朦朦胧胧的李洪绸接到电话：“你拍的片子人气旺得没治了，一天点击率超过20万!”电话是网站原创频道主编穆威打来的。李洪绸欣喜若狂，他光着脚跳下床，乒乒乓乓敲响另外几个房间：“快起来快起来，咱们的片子在网上走红了!”

第一集首日20万点击率的“开门红”打开了《大学生同居的事儿》在网民间蔓延走红的通道，随着第二集，第三集的陆续上传，这部轻喜剧因展现了大学生同居、合租群体真实的生活而引起年轻人喜爱，剧中轻松随意的情节、幽默搞笑的对白，逗得网友捧腹大笑，一时间好评如潮。网络的力量是巨大的，第一季15集的片子在网上单集点击率最多达172万，被称为网络版《武林外传》……

片子一火，连盗版商贩也盯上了——2009年2月10日，刚上传完第一季的李洪绸登录淘宝网时，吃惊地发现有30多个卖家出售《大学生同居的事儿》DVD，而且还分为5种版本!李洪绸蒙了，他和几个演员来到出租房旁的音像店，看到了同样的DVD!老板娘看看光盘包装再看看眼前这几个人，有点不相信：“这是你们几个拍的?”李洪绸哭笑不得：“是我们拍的不错，可这盘不是我们出的，是盗版!”紧接着李洪绸从国外朋友处得到消息，《大学生同居的事儿》盗版“漂洋过海”，在英国的唐人街也出现了!冒出这么多盗版，李洪绸不仅没发怒，反倒偷着乐，他觉得，被盗版更说明片子有市场，受欢迎!

在网上风靡的同时，《大学生同居的事儿》也引起影视机构关注——重庆广电集团(总台)都市频道有重庆唯一一档全国化栏目剧《大戏当前》，2009年3月，制片人龙万长无意中从网上看到《大学生同居的事儿》，一眼相中了这个题材，因为片子温馨浪漫的故事刚好和栏目适合，而且从视频制作看，这个“草台班子”的水平甚至超过专业电视台。龙万长当即要求编剧和剧组联系。

此前贵州也有电视台曾和剧组联系合作，但最终因改编问题没谈妥。和《大戏当前》的商谈异常顺利，看了第二季策划书，龙万长马上拍板：“这个剧我要定了!”5月11日，李洪绸和《大戏当前》签约，根据约定，《大戏当前》将在暑假期间播出《大学生同居的事儿》第二季。

5月28日，第二季开拍。炎炎夏日，利用电锯停歇的间隙，剧组争分夺秒抢戏，但其他意想不到的干扰还是折腾得他们疲惫不堪——有几家邻居养了看家护院的狗，说不定哪会儿就有狗叫声传来，不远处有一条简易公路，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有时候一段剧情快要拍好了，因为受到噪音干扰不得不推倒重来……

就在他们紧锣密鼓拍摄第二季时，一场席卷全球的甲型流感降临了。盛夏后，普通的感冒也弄得人惶惶不安，忙得不可开交的剧组也未能幸免。

为吸引观众，《大戏当前》先在7月26日到29日播出了改编后的4集浓缩版《大学生同居的事儿》第一季，片名改成了《合租趣事》。“预热”播出后反响强烈，这给了李洪绸信心，第二季从7月30日开始播放后，李洪绸和剧组根据观众的意见再在其后拍摄中调整剧情设计，情节和结构，也就是说，他们边写剧本边拍片子，边制作边播出，每个人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恰恰到了8月6日拍到一多半时，演员王韬出现了感冒发烧症状，紧接着李洪绸和魏博，汪甜甜等人都开始感冒……拍不出来片子，电视台播出就得“断顿”啊!一时间紧张气氛笼罩在整个剧组，好在经检查，大家都排除了甲型流感。长出一口气后，几个人吃药的吃药，打针的打针，强打精神拍戏……

8月18日，40集的《合租趣事》在观众叫好声中，划上了播出的句号。根据电视台统计，收视率达到2.8的高收视份额，观众纷纷和电视台联系，表示希望尽快看到第三季。拍片子之初，李洪绸只想在网上传播，没往电视传播这上面琢磨，他压根儿没想到自己“折腾”起的草根剧组不仅走红网络，还挤进了电视台的大雅之堂!目前，电视台已向李洪绸发出邀请，准备将剧组搬到重庆拍摄第三季，如果播出后效果好的话，他们还将继续推出第四季、第五季……

编辑孙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