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对华关系是美国重要目标

[美]何汉理(Harry Harding)

防止不确定性比遏制要好

在美国，就对华政策的争论一直没停过。过去30年，美国主流的对华政策可总结为四点：一是“一个中国”政策；二是“全面接触”政策；三是鼓励中国融入世界；四是确保一个“让美国放心”的中国。

小布什执政的8年，主流的对华政策有一些微调。即在“一个中国”框架下，既关切台湾的安全需求和其扩大国际空间的愿望，同时也反对其单方面宣布独立；鼓励中国融入世界，但是希望中国做得更多，当一个“负责任的利益攸关方”；“接触政策”也更倾向于“两面下注”的战略。

这些微调后的政策在美国有较强的政治基础。但是，国会和公众仍然争议不断。因为有一些美国人很失望，他们期待30年经济的彻底改革和飞速发展将产生一个西方式的民主中国。尽管中国政策与美国主要的战略目标是一致的，比如，促进亚洲繁荣和稳定、防止核扩散，等等，但是，两个国家还存在更重大的分歧。这一点在2008年总统选举中可以看出。一些批评者建议，美国需要单边经济制裁中国；也有人建议，要推动更正式的“遏制”政策；另外，也有人呼吁重新与台湾“建交”。如果这些建议成真，那将意味着摒弃30年来美国对华主流政策的核心。

环顾美国国内与国际境遇，这些建议是有一定逻辑的，但对改变政策的意义却是相互矛盾，也是行不通的。美国人从低价的中国商品进口中获益，对华单边经济制裁既有违WTO原则，将有产生中美贸易战的危险，也将有损于美国经济利益；如果与台湾“建交”，大陆一定会与美国断交，更重要的是，中美由此会陷入敌对状态。这种情况即使台湾当局也不愿意看到。“遏制中国”也非常难。中国与苏联不同，中国是通过商贸关系、提供发展援助、在中亚和东南亚创造新地区性组织和帮助设定主要的地区和跨国议题来拓展本国影响的，而不是通过对外侵略和压迫政策。尽管一些国家还反对中国的外交政策和担忧中国的长期意图，但是，这种忧虑并不足以使他们加入美国领衔的“遏制中国”的团队。当前，防止中国不确定性的“两面下注”比“遏制”更适合。

美国应该怎么做

简而言之，美国最好的战略不是摒弃已经微调过的主流对华政策，而是将其调适得更有效。那么，到底该怎么做呢？

华盛顿应该继续在双边和多边论坛上与中国进行频繁地高层接触，当然，可以拓展一些议题，比如，防核扩散、地区稳定、第三世界的发展和全球繁荣。在这些议题上，中美有共同利益，中国有能力致力于这些问题的解决。这也将出现越来越多的利益博弈，即如何在使中国满意的情况下，也让中国满足美国，或者最大程度地促进共同目标。

美国应该建立与盟友们更深层的关系，以求能够在需要时一起合作应对中国的挑战。通过正式的“民主同盟”来实现这一点，并不是最好的选择。组建“民主同盟”在亚洲非常难，许多国家都会非常犹豫，担心会成为美国遏制中国的砝码。最可行的战略是，通过全方位的外交，最大化“民主同盟”的潜在伙伴，以应对他们所反对的中国某项特殊政策。

美国应该继续在西太平洋小心翼翼地加强军事实力，但是，也要防止中国成为战略竞争对手乃至难以和解的对抗方。那是美国所不希望的。美国加强军力的借口可以是一些合法的安全关切，比如军事维和、人道主义等等。

美国应该继续鼓励中国融入世界，比如，一些主要经济体组织、地区的新制度，以应对包括能源安全、气候变化和跨境投资等跨国议题。华盛顿也应该鼓励中国遵守那些中国人也能得益的国际规范，比如，防扩散、人权、第三世界的治理，等等。美国需要表明，那些规范是国际共识，而不是只有美国和发达国家的偏好。最后，美国也应推动中国更遵守WTO规则。

总之，美国需要拓宽政策以及采纳合适的战略来回应中国的崛起。这包括保持美国的经济竞争力、重建开放贸易体系的公共支持度、重塑美国的国际影响力、防止军事的过分扩张、加强全球和地区性主要制度的合法性，等等。总之，一个强大的美国、有效的国际制度和坚定的制衡政策，将有助于中国崛起继续保持和平，也有助于中美关系继续保持必不可少的合作态势。

奥巴马政府该做什么

以上是长期的目标，那奥巴马新政策到底应该马上做哪些呢？

三项议题在近期的中美关系中尤其重要，即减少我们在贸易和投资上的分歧；为确保朝鲜半岛无核化而共同努力；在应对气候变化的挑战上达成共识。当前在美国，经贸问题是有可能削弱美国国内主流对华政策的最大危险；半岛无核化不仅仅重要，更是一个中美合作双赢的经典案例；气候变化问题将是对双方应对“目标一致、手段不同的世界难题”的主要考验。总之，管理中美关系将是奥巴马政府最重要的目标之一。▲

（作者是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前院长，是奥巴马政府的主要中国顾问之一。本文是作者为亚洲基金会的智库报告《美国在亚洲的新角色》撰写的部分内容，由王文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