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世界谁是最可爱的人
2009-02-16陈辉
陈 辉
感动几代人的《谁是最可爱的人》一文的作者离去了!一位戎马生涯71年的老兵远行了!
2008年8月24日,著名作家、北京军区政治部原正军职顾问魏巍因病去世。8月30日,魏巍遗体告别仪式在八宝山革命公墓举行。
一大早,我和女儿一起加入了来自全国各界2000多人的送行队伍中,为魏老送行。
望着花丛中静卧的魏老,看着那数不清的花圈、挽联,听着无数人们的抽泣声,20年来我与魏老交往的情景,便一幕幕呈现在眼前:
1988年8月的一天,我的老领导、新华社北京军区记者站站长赵苏把我引见给魏老:“这是我们新来的记者叫陈辉。”
“你也叫陈辉,我认识一位陈辉,是诗人,可惜牺牲了!”魏老对我说。
我知道魏老所说的陈辉是抗战时期牺牲的我军一位颇有才华的诗人,英年早逝。魏老在由中国作协主办的英雄诗人陈辉学术研讨会上,专门作了《纪念英雄诗人陈辉壮烈牺牲60周年》的发言,对英雄倍加怀念和崇敬。
从我这个陈辉联想到英雄诗人陈辉,魏老对我倍加亲切。从此,我与魏老成了忘年交。
我女儿陈雨霏出版作文集,魏老题写了书名《我是飞翔的小鸟》,还为她题写了“弃燕雀之小志,慕鸿鹄而高翔”,以资鼓励。
由于与魏老的特殊关系,我对魏老的传奇人生有了更多的了解。在魏老离去的时候,我有责任为后人描述一些魏老的传奇、魏老的人品、魏老的不平凡人生。
抗大学员、干事、骑兵团政委,魏巍鲜为人知的人生经历
人们只知道魏巍是作家,对他的军人经历却知之甚少。其实,魏巍首先是一名战士,而后才是作家。
魏巍原名魏鸿杰,1920年3月6日出生于河南郑州一个城市贫民家庭。魏巍少年入平民小学,后就读于乡村简易师范,15岁时父母双亡,靠誊写为生。
1937年12月,17岁的魏巍从郑州只身赴山西赵城县八路军一一五师军政干部学校参加八路军。该校后来并入八路军总部随营学校。1938年,随营学校并入延安抗日军政大学,魏巍为第三期学员。1938年4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多年以后,魏巍回忆起抗大岁月,仍感慨地说:“延安的生活,决定了我的一生。”
魏巍从抗大毕业后,被分配到晋察冀敌后抗日根据地。杨成武生前曾回忆了他认识魏巍的经过(也就是魏巍抗战时期在晋察冀的情况):“我初次认识魏巍是在1939年初,他还是个不满20岁的朝气蓬勃的小青年。那时我在晋察冀担任八路军独立第一师师长兼晋察冀军区第一军分区司令员,他被分配到我们老一团一营担任教育干事。听说他是1938年从延安抗日军政大学毕业的,他的志愿是做八路军下级干部,这很好。
“1939年11月,我们在6天里连续取得了雁宿崖歼灭战和黄土岭围攻战的胜利,共歼灭日本侵略军1500多人,日寇的‘名将之花凋谢在太行山上。当时魏巍随部队作战,他写了《雁宿崖战斗小景》和《黄土岭战斗日记》,可以说是这两个战斗的真实写照。我从晋察冀的油印诗刊上常读到他写的诗,富有战斗气息。
“1944年,我任冀中军区司令员,他被调到军区政治部宣传部工作。为了恢复被日寇占领的冀中根据地和扩大解放区,我们展开了一系列的战役。这些战役他都参加了,日夜同战士和民兵滚在一起。可以说他的青春年华完全同华北敌后的斗争生活紧紧地联结着。1946年他同刘秋华同志结婚,我在祝贺时曾对他开玩笑说:你到冀中,才找到这么个好媳妇,你得感谢冀中的土地啊!也得感谢我啊!”
杨成武提到的刘秋华原是妇女自卫队的指导员。魏巍当过她家的房客,由此产生感情。结婚后,他们相依相爱,甘苦共尝52年。
杨成武说魏巍参加了一系列的战役,我从魏巍的生平中看到了这样的记录:
抗日战争时期,魏巍随部队转战保定、易县、完县、满城、徐水、涞水、涞源、张家口、集宁等地,参加了百团大战、黄土岭战斗、反“扫荡”斗争等许多战役、战斗。
解放战争时期,魏巍在晋察冀野战军第三纵队担任教育科长,后来又到晋察冀军区七分区政治部任宣传科长,参加了解放华北的正台战役、保定阻击战、大同战役和平津战役。
抗日战争时期、解放战争时期,魏巍始终在战斗部队任职,在战火中成长,在战斗中进步。他在与一线官兵的朝夕相处中结下了浓浓的战友情,这为他后来写成《谁是最可爱的人》奠定了思想基础和生活基础。
1949年4月,魏巍被任命为晋察冀野战军骑兵第六师第十六骑兵团政委。这个团是傅作义起义部队改编过来的,成分非常复杂,有些官兵起义并不十分情愿,魏巍在这个团工作十分危险。上任前,他作了最坏的打算,把那个时期他写的诗稿交给了在晋察冀军区工作的好友孙犁代为保管。魏巍曾经说过,他不死,诗不死,此去如不归,诗也不会死掉。后来,孙犁把魏巍的这些诗选编好并于1951年出版了《两年》。
魏巍在骑兵团为国民党起义官兵上政治课,开诉苦会,揭发反动军队的罪行,启发官兵的觉悟,使这支旧军队脱胎换骨成长为人民解放军的骑兵劲旅。魏巍率领骑兵团进军陕西、宁夏,参加了解放大西北和剿匪斗争。魏巍用马刀书写了在作战部队的辉煌,完成了他在作战部队的人生经历。
1950年5月,魏巍调到总政治部,任学校教育科副科长、创作室副主任。从此,魏巍离开了作战部队,始终在总部和战区工作,走上了专业作家和文艺战线的领导岗位。
朱德称赞,周恩来赞扬,毛泽东批示,魏巍采写《谁是最可爱的人》的背后新闻
纪念抗美援朝战争50周年前夕,我又一次来到风景秀丽的北京西山。在半山腰的一座小院中,我见到了80高龄的魏老。
因为与魏巍已经很熟悉了,没有更多的寒暄,我的采访便直接进入主题。
“魏老您写《谁是最可爱的人》的时候,许多人都以为您是朝鲜前线的军事记者,您能给我详细谈谈《谁是最可爱的人》的产生经过吗?”我提问说。
我的提问把老人又引向了那炮火纷飞的战场,老人像拉家常一样向我叙说了《谁是最可爱的人》产生的经过和许多鲜为人知的往事:
我不是记者。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前,我在骑兵第六师十六团任政委,1950年5月从西北剿匪前线奉命调到总政治部学校教育科任副科长。当年12月中旬和新华社的同志一同赴朝鲜碧潼战俘营调查美军战俘情况,当时我31岁。完成调查任务后,给总政写了一份报告。在志愿军里,我目睹了许多惊天动地和感人肺腑的事情,于是,我要求留下来,进行了3个月的战地采访。
抗美援朝第二次战役,志愿军三十八军一一二师担负穿插任务,他们成功地穿插到三所里、龙源里、松骨峰,切断了敌人的后路。南逃之敌为了夺回生路,拼命地向一一二师扑来;北援的敌人为了接应南逃的溃军,也疯狂地扑向一一二师。面对人数众多、装备优良的美军,一一二师承受了巨大的战场压力,整个战场杀得天昏地暗、血肉横飞。
松骨峰是美军争夺的要点,在这里守卫的是一一二师三三五团一营三连,他们在这里打出了最悲壮的一仗。
美军集中了32架飞机,18辆坦克,几十门榴弹炮和千余步兵向三连阵地进攻。三连阵地一片火海,最能体现“最可爱的人”的壮举出现了:
一发汽油弹落在战士邢玉堂跟前,他被一团大火吞没,抱着枪连打数滚,大火不灭。临死前,他冲向敌阵,刺倒几个惊慌失措的敌人后,死死抱住一个敌人的脖子,咬着敌人的耳朵,滚下山去,用身上的火焰把敌人活活烧死。
副班长井玉琢全身被汽油弹烧着,他像一条火箭射向敌群,抱着美国兵滚下山去……
三连伤亡惨重,炊事员、通信员都参加了战斗。排长牺牲了,班长主动代理;班长牺牲了,战士主动接替。最后三连阵地上仅剩下7个人,仍顽强地坚守阵地,击退了敌人进攻。
师指挥所听到三连在松骨峰的壮举时,所有在场的同志都肃然默立,流出了眼泪。战斗结束后,一一二师师长杨大易去了三连阵地,他看到了一生难忘的场面:阵地前沿堆满了几百具美军尸体和打坏摔碎的枪支。牺牲的三连官兵,有的紧紧抓住敌人的机枪,有的手中的手榴弹沾满了美军的脑浆,有的嘴里衔着敌人的半块耳朵……战士邢玉堂、二排副排长王健候身上的余火还在燃烧着,他俩的身子压着敌尸,牙齿和指甲深深地嵌进敌人的皮肉里……事后,杨大易将三连阵地的情况告诉了前来采访的魏巍,并陪同魏巍重返三连阵地。
魏老对我说,他当时要找幸存的三连官兵采访战斗的经过,但全连除牺牲和重伤送往医院的,只剩下一名通信员。后来,他找到了一营营长王宿启。王营长对他说,三连的阵地就在营部下面,整个战斗他看得一清二楚,最后美军飞机投下汽油弹,他目不忍睹地看着10多名战士像一条条火龙扑向美军,滚下山崖。《谁是最可爱的人》中的战斗场面,都是王营长流着泪向他讲述的。
“《谁是最可爱的人》是您在朝鲜完成的吗?”
“不是。”魏老回答。
1951年2月,魏老完成3个月的朝鲜战地采访回国后便奉命到《解放军文艺》任副总编。他开始抓紧时间写在朝鲜的见闻和感受,特别是松骨峰战斗的场面始终在他脑海中闪现,激励着他不得不动笔。
“《谁是最可爱的人》这个题目不是硬想出来的,而是在朝鲜战场上激动的情况下从心里跳出来的,从情感的浪潮中蹦出来的。我能写出《谁是最可爱的人》,最基本的原因是我们战士的英雄气概,他们的英雄事迹是这样的伟大,这样的感人,把我完全感动了。”魏老对我述说这些当年的往事时,仍显得很激动。
“在写作中,我从20多个最为生动的故事中,几经推敲、删减,最后选定了3个最能表现本质的典型事例。由于感受深刻,下笔时十分顺畅,一气呵成,一天多就完成了。”
稿子写好后,魏老把它交给《解放军文艺》主编宋之的征求意见。宋看后首先被感动了,当即说:“马上送《人民日报》!”人民日报社社长邓拓看了这篇文章十分激动:“好几年没有见到这样的好文章了。它表达了我们这个时代对志愿军战士最崇高的奖赏。”于是,邓拓决定破例将此文放在《人民日报》头版社论位置发表。
1951年4月11日,《人民日报》发表了《谁是最可爱的人》,立即引起读者的共鸣,在全国产生强烈反响。
朱德读了这篇文章连声称赞:“写得好!很好!”
毛泽东读后,立即指示:“印发全军!”
后来,周恩来在1953年召开的第二次文代会上的报告中说:“我们就是要写工农兵中的优秀人物,写他们中间的理想人物。魏巍同志所写的《谁是最可爱的人》,就是这类典型的歌颂。它感动了千百万读者,鼓舞了前方的战士。我们就是要刻画这些典型人物来推动社会前进……”讲到这里,周恩来突然停顿下来,向台下问道:“魏巍同志来了没有?请站起来,我要认识一下这位朋友。”周恩来用目光扫视着会场。
魏巍没想到周恩来会突然叫自己的名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感谢你为我们子弟兵起了个‘最可爱的人这样一个称号。”周恩来对站起来的魏巍说。
几十年过去了,魏老提起这段往事,仍深情地说:“那是对我最大的鼓励。”
《谁是最可爱的人》发表后,以强烈的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精神鼓舞了前方将士的斗志,推动了后方人民的支前热潮。从此,“最可爱的人”叫响中华,深入到人民的心里,成为对志愿军最亲切的称呼。
《谁是最可爱的人》被收入了中学语文课本,并被翻译为多种文字在国外出版,被誉为新中国文学史上报告文学的一座里程碑。如今,《谁是最可爱的人》已由魏老生前亲笔书写,镌刻在丹东“抗美援朝纪念馆”山坡上,成为我们民族的精神瑰宝。
李玉安、井玉琢、胡传久,魏巍与志愿军“活烈士”跨越死亡的战友深情
《谁是最可爱的人》发表几十年后,又出现了“活烈士”,在社会上引起巨大震动。而我亲自经历了“活烈士”产生的经过,并陪同“活烈士”井玉琢拜会过魏老。
《谁是最可爱的人》一文中,共提到了13位烈士的名字。由于当时战场的特殊情况,谁生谁死很难了解清楚,于是,后来就出现了三名“活烈士”。
1990年8月初的一天,我的老领导赵苏对我说,魏老所写的《谁是最可爱的人》一文中的烈士李玉安还活着,来老部队送小儿子参军,想见一见魏老。
接着,赵苏向我讲了李玉安“出山”的经过:赵苏在李玉安所在部队工作过,那天他接到原志愿军三三五团、现在的北京军区某机械化步兵团来的电话:“《谁是最可爱的人》中的‘烈士李玉安还活着,为儿子当兵的事回部队来了。他想见见魏老,您能否帮助联系一下?”赵苏一听很吃惊,觉得这是一个奇迹。为了慎重起见,他让对方把情况说得详细一点。
“一位农民打扮的老人找到团里,说他叫李玉安,有残废证,并带着载有《谁是最可爱的人》的小学课本,他说为小儿子当兵的事才到团里来的。我们很慎重,让当年参加抗美援朝的军史办主任李淼生接待了他。李主任看了残废证和李玉安胸前的伤疤,仔细听老人谈了当年松骨峰战斗的经历和他负伤后的情况,确定他就是当年三三五团三连副班长李玉安。”赵苏不再怀疑了,答应马上帮助联系魏老与李玉安会见。
赵苏立即打电话把这一情况告诉了魏老。后来魏老对我说:“听到这一消息,我很吃惊,很想马上见到李玉安同志,了解他的不平凡经历。过了几天,赵苏就陪李玉安同志来到了我家。”
8月17日,赵苏陪同李玉安来到魏老家。魏巍端详着眼前这位身着中山装、满腮白胡茬的老人,惊喜地说:“李玉安同志,想不到您还活着!”李玉安激动地说:“活着,活着,这不来看您来啦!”两位老战士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李玉安向魏老讲述了当年在朝鲜战场负伤后的情景。当时李玉安胸部负了重伤,昏迷六七个小时后,被朝鲜人民军的一名司号员救下了阵地,3天后由友邻部队送往野战医院,做了开胸手术,才幸免一死,后又转回国内治疗。伤愈后,因残复员到老家黑龙江省巴彦县兴隆镇,在粮库当了一名普通的工人,默默奉献了几十年。
“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来找老部队呢?”魏老对李玉安说。
“比起牺牲的战友我算幸运得多了,娶了老婆成了家,生活得不错了。这回要不是小儿子在家乡几次当兵没当成,我也不会回来麻烦老部队。”李玉安说。
魏老对李玉安的奉献精神十分感慨。他对我说,李玉安是1946年参军的老兵,在解放四平、天津和渡江作战中多次立功,但他从不以功臣自居,从不向人炫耀自己的功绩。复员到地方近40年,在普通的工作岗位上为国家作贡献。那时他月薪不足百元,要维持八口之家的生活,十分艰难。但他从没有向政府和老部队伸过手。他不仅在战场是“最可爱的人”,在和平时期也是“最可爱的人”。
那次会见,魏老把一部精装的长篇小说《东方》和一部《魏巍散文集》送给他。书的扉页上写着:“您永远是最可爱的人!”
陪同李玉安拜访魏老的赵苏,将这激动人心的场面写成了“《谁是最可爱的人》中的‘烈士李玉安还活着,默默为国家作贡献”的新闻稿,新华社播发后,被全国20多家报纸采用,连朝鲜的《劳动新闻》也刊载了这一消息,使《谁是最可爱的人》在事隔近40年后,又在中朝引起轰动效应。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参战40周年之际,李玉安作为中国人民友好代表团的一员,应邀到朝鲜访问。访问期间,金日成主席签署朝鲜中央人民委员会政令,授予李玉安“一级国旗勋章”。
从那以后,魏老和李玉安始终保持着密切的往来。1997年2月10日,李玉安临终之前嘱咐家人,在他死后,给魏老打个招呼,让他不要伤心。魏老对李玉安的去世非常悲痛,专门写了《为李玉安送行》的悼念文章。
李玉安“出山”后,《谁是最可爱的人》中的另一位“活烈士”井玉琢也“出山”了。他与李玉安几乎有着相同的经历,也是在战场上昏迷,被人抢救回国治疗,复员后回到家乡黑龙江省七台河市,开始当农民、保管员,后来当生产队长。也是由赵苏引见与魏老相会的。
与井玉琢相见,魏老也动了感情。看着井玉琢的累累伤痕,他感慨万分,高度评价了井玉琢的奉献精神。后来魏老对我说:“井玉琢的脸和脖子被美军汽油弹烧得变了形,牙齿也烧掉了,我看了心里很不好受,他为了祖国的利益把命都搭上了,但战争胜利了,对党和政府一无所求,像李玉安一样默默无闻地当了一名农民,拖着伤残之躯继续为人民作着贡献。”
说到这里,魏老感慨万分:“李玉安、井玉琢都是解放战争时期的老兵呀!都是有着许多战功的功臣呀!要不是为了祖国的利益,为了朝鲜人民的利益,为了世界和平,给他们一座金山,他们也不会去往美军的汽油弹里钻。相反,对于这样出生入死的英雄,给他们一座金山也不为过。但他们只要奉献不要金山,这就是志愿军英雄的价值观和人生观,这就是经得起时代考验的‘最可爱的人。”
第三名“活烈士”叫胡传久,遗憾的是魏老未能与他见面他就病逝了。胡传久,1948年1月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战争中立大功一次,二等功一次。在松骨峰战斗中,他任三连五班班长,与美军进行肉搏战时,负重伤倒在血泊中。战后,被兄弟部队发现抢救后,通过曲折的渠道转送到旅大市治疗。1952年伤愈后,胡传久被评为二等革命伤残军人,转业到大连市工业局工作。1985年9月因脑血栓去世。去世后,妻子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张发黄的《革命军人证书》,才得知了他的英雄经历。《辽宁晚报》进行报道后,魏老得知了胡传久的情况。
魏老与胡传久生前未能见面,但他与胡传久的女儿胡继红建立了联系,并邀请胡继红到北京家里做客,热情地进行款待,表达了他对英雄的不了情。
在我与魏老的接触中,还有一件非提不可的事情。一天,我偶尔在北京市中学语文课本中看到《谁是最可爱的人》一文中没有了李玉安、井玉琢、胡传久的名字,便把这一情况告诉了魏老。他十分不安地说:“那是他们的荣誉,怎么能随便抹掉呢?”
后来魏老和我商量,由我以他的名义执笔给北京市教育局去信,要求中学课文恢复3位“活烈士”的名字,但在课文后面加上注解,说明“活烈士”幸存的原因。很快北京市教育局给我回电话,同意魏老的意见,在新课本印刷时加注解恢复3位“活烈士”的名字。我将这一情况告诉了魏老,他连声说:“恢复了就好!恢复了就好!”从这件小事可以看出,魏老对3位英雄的感情和负责的态度。
除了3位“活烈士”,魏老在《谁是最可爱的人》中提到了一位在敌机轰炸时,冒着生命危险抢救朝鲜儿童的战士,名叫马玉祥。魏老和他也保持着终生的友谊。
1951年抗美援朝第四次战役后,魏老在一个松林中采访了马玉祥。一晃20多年过去了,1979年魏老的妻子刘秋华拿着一封信,高兴地说:“马玉祥同志有消息了!”
原来,马玉祥在《解放军画报》上看到了魏老的照片,就立即给魏老写了信,托《解放军画报》转交,从此以后他们便书信不断。
魏老与《谁是最可爱的人》一文中保持联系的另一个人,是三三五团一营营长王宿启。王宿启离休前任伊春军分区司令员。
1992年8月1日,是魏老难忘的日子。当时,《谁是最可爱的人》中提到的幸存者李玉安、井玉琢、马玉祥、王宿启和魏老相聚在哈尔滨,他们把人间的生死之情、战友之谊也带到了哈尔滨,在生命中留下跨越“死亡”的战友深情。
诗人、散文家、小说家、杂文家,魏巍多才多艺的文学生涯
新中国成立后,魏巍逐步完成了由战士到著名作家的转变,为我们留下了大量文学精品,成为他们那一代作家中的佼佼者。
魏巍文学创作大体分为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战争年代,魏巍一手拿枪,一手拿笔,既是战士,又是文人。这一时期,他主要从事诗歌创作,把智慧用于战争,把战争当成诗。诗的代表作主要有500行长诗《黄河行》、《诗,游击去吧!》,长诗《黎明风景》、《诗没有死》、《塞北晚歌》等。这些诗大都发表在《抗敌副刊》、《诗建设》、《晋察冀日报》等报纸和刊物上。这一时期,人们评价魏巍是“战地诗人”。
第二阶段:抗美援朝战争时期。这一时期,魏巍主要从事散文、报告文学、文艺性论文创作。代表作有《谁是最可爱的人》、《依依惜别的深情》、《写在凯歌声里》、《幸福的花为勇士而开》、《战士和祖国》、《年轻人,让你的青春更美丽吧》。这一时期是魏巍文学创作最有激情的时期,也是他的作品最有影响的时期,同时也是魏巍的成名期。
第三阶段:1978年到1997年。这一时期,魏巍开始从事长篇小说创作,是魏巍文学创作的最成熟时期。这一时期,他担任了北京军区政治部宣传部副部长、文化部部长,政治部正军职顾问。
1978年,魏巍创作出版了描写抗美援朝战争的长篇小说《东方》,获得了首届“茅盾文学奖”、首届“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奖”、首届“人民文学奖”。丁玲评论说:“《东方》是一部史诗式的小说,它是写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创造的宏伟业绩的史册,是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是一座雕塑了各种不同形象的英雄人物的丰碑。”
1987年,魏巍创作出版了描写红军长征的长篇小说《地球的红飘带》,获“人生路标奖”、“人民文学奖”,并被国家教委等五部委选为“百部爱国主义图书”之一。为了撰写《地球的红飘带》,魏老两次重走长征路,潜心创作,呕心沥血。
1997年,魏巍创作出版了描写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长篇小说《火凤凰》。
《东方》、《地球的红飘带》、《火凤凰》共同构成了革命战争的三部曲,艺术地概括了中国人民抗击日寇、解放祖国、保卫世界和平的斗争历史,不仅在军事文学中有着深远的影响,也是革命历史题材难得的巨著。
第四阶段:古稀之年的作品。作为老兵的魏巍战斗了一生,作为著名作家的魏巍创作了一生。他的晚年作品有《话说毛泽东》、《在新世纪的门槛上》、《最可恨的人》、《认识真理也要时间》、《邓中夏传》等。这一时期,魏巍主要创作杂文、政论、人物传记。
魏巍一生创作了无数讴歌人民军队的文艺作品。他的作品有诗歌、散文、小说、杂文等。诗歌集有《黎明风景》、《黄河行》、《红叶集》、《井冈山漫游》、《秋叶集》等;小说集有长篇小说《东方》、《地球的红飘带》、《火凤凰》;散文集有《魏巍散文集》等;杂文集有《魏巍杂文集》等。2000年5月出版的《魏巍文集》,较全面地收集了他一生中创作的文学作品。
有人说,任何人都是以自己的言行写自己的历史,塑造自己的形象。文学艺术家写他人、画他人、演他人,同时也是在写自己、画自己、唱自己、塑造自己。魏巍也是这样,他在塑造各种英雄人物中渗透着他的思想、他的感情、他的爱憎。我们从他的作品中看到了书写“最可爱的人”的灵魂是那样的圣洁。魏巍也无愧是“最可爱的人”,是他们那一代文学星河中一颗璀璨的明星。
明星陨落了,但星光永留人们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