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说五大道
2009-02-12邓自安
邓自安
繁华的街道。路边的法国梧桐树的枝叶已经开始变黄,风吹过,一两片干枯的叶子飘然落地。
崭新的雪弗莱汽车在街上飞驰。人力车、有轨电车、排子车、卡车都被甩在后面。
坐在司机旁边的是陈白露,穿着淡雅却质地极贵重的衣裳。她把车窗打开,秋风吹起她蓬松的长发和围巾。长长的白绸巾呼啦啦地在坐在后座上的顾八奶奶与胡四眼前飞舞。
——曹禺《日出》
这是出自《日出》里的一个片段,法国梧桐、雪弗莱、霓裳、佳人,处处透露着繁华的痕迹。在民国时期的中国,很多人都错觉这样的场景只能发生在上海,实则不然。曹禺的名作《日出》、《雷雨》讲的恰是天津的景貌,彼时的津沽烟华鼎盛,名流云集。曹禺在《回忆在天津开始的戏剧生活》中这样写道:“我很留恋青年时代在天津的这段生活……我写《日出》、《雷雨》当然也得体验生活。这两个戏的故事情节都是我天天听得见、看得到的亲戚、朋友、社会上的事。”
数年前,在哈佛任教的旅美学者李欧凡见到北洋政府时期天津本地出版的《北洋画报》、《玫瑰画报》、《天津华北画报》、《美丽画报》和《星期六画报》时,曾吃惊地说:“我真不知道天津也有这种东西,我一直认为只有上海才这样呢!”
是啊,这座当年与上海比肩,一南一北,钟灵毓秀的城市有过何等的气派与辉煌。然而,现在的上海人迅速地,一脉相通地衔接上昨日的都市感觉,找到了那种历史的优势。曾经在上海洋行做事的老职员,在如今外滩的合资公司顺理成章地找到了自己擅长的位置,但天津好像失掉了这个昨天。
值得庆幸的是天津还有“五大道”的小洋楼供我们徜徉其间!当天津人手指着造型各异、陈旧典雅的洋楼,如数家珍地讲述昔日发生在这些楼房里惊心动魄的故事,讲述小楼的主人们种种奇异的甚至匪夷所思的个性,以及人物之间深深浅浅,或凶险莫测或珍贵无比的关系时,那个失去的昨天又如影似幻般地在眼前展开
……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天津的五大道,成都道、重庆道、大理道、马场道、睦南道外加一个常德道。旧时期,天津九国租界,这“五大道”便是坐落在英租界里的一片长方形的区域。那时,尚未有“五大道”的说法,60年代,城管部门把这片集中了2000多所西式洋楼的区域统称“五大道”,时间一长,便成了“官称”。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上个世纪20年代,洋人们在天津大兴土木,留下了五大道上的各式洋楼。从最具代表性的230所风貌建筑的设计风格来看,英式89所、意式41所、法式6所、西班牙式2所,庭院式46所、公寓式40所,西式平房5所、中西合璧式1所,博采众家,汇集一街,堪称“万国建筑博览会”。
这些洋楼的主人也是形形色色,身份各异。前清的遗老、下野的政客、失意的军阀、投机的买办,那些在近代中国露得上脸的名流、大家,莫不在五大道享有一席之地,或曾在此逗留片刻,与情人耳鬓厮磨,与故交把酒言欢,当然还有阴谋与暗杀,这些见不得光的阴暗角落。掐指算来,居住在五大道的名人逾百位,将这些大人物如此密集地安置在一个区域,左邻右舍,行礼如仪,于是乎五大道上的每个热带气旋,都会卷起近代中国政坛、军界、商界的一场场狂风骤雨。
道中道,楼外楼,民国风雨几时休?民国初年,在天津五大道上形成的特殊阶级,历史上称作“寓公”。寓公一词源起3000年前的春秋,那时“寓公”专指失去土地、寄居他国的诸侯。到了唐代,寓公又泛指有官吏身份、寄居他乡的人。可是民初天津的寓公与两者都不同。
当时的中国虽号称“民国”,实际上中央政府被不同派系的军阀控制,真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为保全自己,先是一批失去权势的晚清皇室贵胄、达官显宦携带巨额财产,来天津租界定居。很快,许多在混战中败北的军阀,在政争中失利的官僚政客,也纷纷跑来蛰居,窥测政局变幻,以求东山再起。再加上洋人在背后的操纵,天津一时间成为北京的政治后院,有句话说:“北京是前台,天津是后台”。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辛亥革命后,退位的皇帝、王公大臣仓皇辞庙,来到天津。
此时的天津是繁华的“畿辅首邑”。它“去神京二百余里,当南北往来之冲”,起到了“通舟楫之利,聚天下之粟,致天下之货,以利京师”的作用,正所谓“当河海之冲,为畿辅之门户”。特殊的地理位置赋予天津特殊的政治作用——护卫京都,正如近人金钺在《天津政俗沿革记》序中说:“数十年来,国家维新之大计,擘划经营,尤多发轫于是邦,然后渐及于各省,是区区虽为一隅,而天下兴废之关键系焉。”
清王朝的遗老遗少中总有一些人心怀不甘,日夜梦想复辟。1931年废帝溥仪在日本人的策动下,黑夜中自海河登上了装有炸药桶(准备阴谋一旦败露就沉船灭口)的日本汽艇“比治山丸”强闯大沽口……不久,伪满洲国便在东三省出笼了。
与溥仪不同的是,同为皇室成员的庆亲王载振,却在五大道颐养天年,踏踏实实地靠着银行存款利息和变卖遗产,纳福度日。
载振是清朝庆亲王奕的儿子,奕死后,袭爵王位。1924年,溥仪被迫出宫,庆亲王载振全家迁居天津。亲王看中了大太监小德张在美租界剑桥道(今重庆道55号)的宅子,用40万元大洋购得,人称“庆王府”。
庆王府,占地7亩多,是一所中西合壁式的三层楼房,后又加盖一层,作为“影堂”(祖先堂),包括外围平房共有120多间。中间为一大厅,四周一圈是正式住房,房外有围廊。庆亲王全家20多口,分住在一二楼,楼东有大花园。王府一楼大罩棚是天井式方形大厅,当中悬挂三块御笔匾额——“宝胄蕃厘”、“徽猷诩赞”、“天锡纯嘏”。全府里里外外的布置、摆设与北京旧王府一般无二。
庆王一家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生活并未受到逊位迁居的影响。载振总在下午两点左右起床,管事人在院中大喊一声“起来啦!”男女仆人立即各执其事。晚辈们一一进屋问安,男的跪,女的蹲,大家闲话家常一番。
庆亲王喜爱养蛐蛐、金钟子,不惜重金选购,还买了许多精致的用象牙雕刻的蝈蝈葫芦。到了冬天,又叫人特制铜质箱子放葫芦。后来他还养了几十种热带鱼,雇专人喂养。他一天食两回鸦片,早晚饭后各一支。1946年以后,国民党政府颁布戒烟令,年过七旬的载振怕国民党官吏借机敲诈,遂决心戒烟。他把多年储存的上等烟膏全都倒进抽水马桶和地沟里,把心爱的贵重烟枪,烟具一并毁掉,不留一点痕迹。
载振的一生在五大道上落幕,如今人们能够记起他的只有两件事:一部《英轺日记》与一出杨翠喜案。光绪三十三年(1907)载振来到天津,遍招名妓陪饮,对杨翠喜一见钟情。段芝贵闻讯以一万两千金买下杨翠喜献给载振,为其谋得黑龙江巡抚一职。同年4月,御史赵启霖出面参奏段芝贵,慈禧太后诏命“醇亲王载沣、大学士孙家鼐查办”。查办结果以杨翠喜被天津富商王益孙买去作使女,并无赠给载振为妾之事告终,御史赵启霖遂被以所奏“不实”为名革职。舆论朝野对庆王丑行议论纷纷,载振亦感不安,遂请辞农工部尚书职务。这件由一名女引发的朋党之争几乎断送了载振的一生。
著名历史学家邓之诚先生在《书杨翠喜案》一文中说:“杨翠喜寻常里巷中人,非有倾国之貌;因缘时会,亦得挂弹章,腾万口。衰世乏才,乘时擅权者,率不能高于此辈,良可慨也。”这样的感慨让人看到了一个王朝覆灭的背影,如此衰败凋零,如此气若游丝,不堪目睹。“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作为王朝代表之一的载振,和与其毗邻而居的满汉臣僚荣庆、张翼、金梁、张鸣岐,注定是五大道上最失意的一群人。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五大道上小洋楼的主人中,下野的总统、失势的督军、落魄的官僚占去了一大半。近代中国铁血纷争,硝烟四起,得意者有之,失意者更多。北洋军阀江山轮流坐,大大小小的政客们携家眷来到这里,纵然山河变色、动荡不安,但这英租界上的五大道是任何势力都不敢触及的角落,这里成了中国北方最大的“安全岛”。
政客们虽然失去了天时,亦未能笼络住人心,但总算占了地利之便,“津埠密迩京师,交通便利,十里洋场一般。政客官僚,多以此为安乐地。无心问世者视之为世外桃源,热衷政局者,视之为终南捷径。”
北洋政府32届内阁,下野后住进五大道者有大总统曹锟(旧宅位于南海路2号),大总统徐世昌(旧宅位于新华南路255号);6位内阁总理:潘复(旧宅位于马场道2号)、张绍曾(旧宅位于河北南路334号)、顾维钧(旧宅位于河北南路267号)、朱启钤(旧宅位于马场道164号)、龚心湛(旧宅位于重庆道64号)、颜惠庆(旧宅位于睦南道24号);其他总长、督军、省长、市长诸君云云。
当这些不甘寂寞的头脑、野心、手段聚集一处时,五大道便成了中国政治生活中一个优越的、神秘的、深邃难测的空间,重大事件的后台。那些形形色色特殊人物的种种幕后活动与隐私,填满了这里的各种各样曲折而美丽的建筑。这些在今天看来只不过是千奇百怪的房屋,其中许多都是近代史上举足轻重的棋子。
民国时期,天津出过两任大总统,徐世昌与曹锟,两人下台后都选择告老还乡,不过“虽居梓里,有若寓公”,只“欲求五弓之地,十笏之隙,以艺以树,以居以游”,安度余生。
徐世昌的宅子与曹锟的洋楼相隔不过5分钟的路程。民国十一年6月2日,徐世昌辞总统职,即日偕堂弟世章(行十)及两女乘车至天津,暂住在世章位于意租界的屋子里。至9月10日,才迁到英租界20号路(咪哆士道,今泰安道)新居。从此至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6月5日逝世,徐世昌未再移居。徐宅内有楼有园,大楼在东,小园在西,其园不及10亩,分畦凿井,引水种荷。四时种植果木、蔬果、花草颇多,徐皆身自督理。凹字形的陡峭瓦屋顶,长弧形欧式观赏露台,还是清水砖墙,佳木幽草,所有的一切无不弥漫着秀丽典雅的欧式新自然主义风格。这也与他的“文治总统”称号相得益彰。
退位后徐世昌既没有像袁大总统那样拼命娶妾,到最后竟连儿子袁克文相好的女子也被他娶作了姨太太;也没有像好客的黎大总统那样,整天在寓所里接待中外宾客,从美国的钢笔大王派克到英国报业巨子北岩公爵,天天欢声笑语。他借这10亩之园,聊寄退耕之意。平时读书、写字、作画、赋诗、种蔬自娱。间或会友、宴客,以解岑寂。徐颇好编书、刻书。除辑刻其先人及友朋著作及其自著诗、文、联语、政书外,尚有两部大书:《晚晴簃诗汇》200卷及《清儒学案》208卷。均属鸿篇巨制,价值颇高。
曹锟位于南海路这条短促的街道上的宅邸与徐宅不同,它既无徐宅的浪漫,也无花木扶疏的意趣,因宅邸腰线采用立柱造型,并且顶层出檐,所以沉稳中渗透着气势。院子里静寂得没有一人,楼上的窗户布满了灰尘,就像曹锟身后的名声,寂寞惹尘埃。
曹锟在历史上最出名的一点,就是“贿选总统”。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最终却被定格在了耻辱点上。曹锟的这次贿选是历史上一出喜剧或闹剧,把貌似庄严的政治大大调侃了一番。曹锟本是个戏迷,喜欢点戏、看戏、捧戏子,不想自己却做了荒诞剧的主角。1924年曹锟被冯玉祥囚于北京延庆楼,这就是近代史上的“北京政变”。后来冯玉祥退出北京,曹锟下野,随后便来天津隐居。初到天津时,曹锟的两个夫人因争宠争财而大打出手,双方雇用了许多流氓打架,后来又发展成巡捕持枪对峙,直闹得英租界一片硝烟。一段时间里,大报小报都是曹锟家里械斗的消息。
晚年的曹锟与四夫人刘凤伟一同居住。历尽劫波,几番沧桑后,历史对这个好脾气的人忽然宽容了起来。曹锟日日早起,到院中打上一套自编的虎拳,然后回到屋里打坐练气功。曹锟喜爱国画,尤其擅长画梅花、山石、螃蟹、一笔虎等。他有一枚曲形章,上刻“一点梅花天地心”,每画完梅花后,便盖上这枚图章。他还有一块黑石图章,上刻“万代一如”。他画的画或书写的条幅有的右上角盖有一枚章,上写“弱冠从戎服劳国家四十年归田年七十以后怡情翰墨之作”,右下方署别号“乐寿老人”或“渤叟”。曹锟与齐白石交情甚厚,曹的图章多是齐白石所刻,图章侧边总留有“布衣齐璜”(璜是齐白石的字)四个字。
1931年“九·一八事变”,日本帝国主义强占东北后,矛头指向华北。一天,几个日本人身着便装,来到天津英租界,邀请曹锟“出山”。曹锟怕得罪日本人想开门召见,但刘夫人堵着门不许曹锟出去,并指桑骂槐高声叫骂。日本人讨了个没趣,灰溜溜地走了。事后刘夫人历数日军在东北三省犯下的罪行,对曹锟说:“就是每天喝粥,也不能出去为日本人办事。”曹锟点头应允,同时也告诫他的一双儿女。
刘夫人见曹宅门前车水马龙,说客云集,有“华北临时政府”的治安部总长齐燮元,有“河北省长兼天津市长”高凌蔚,有日本华北方面军特务部少将部长喜多诚一……便立下一条新规矩,每晚9点锁大门,不许家人出去,也不许客人来访。大门钥匙由刘夫人亲自掌管。一天,高凌蔚又奉日本人之命来访。这时曹锟正躺在炕上抽大烟,一见高凌蔚,脸色骤然大变,他把烟枪狠狠一摔,大声吼道:“你给我滚出去!以后不许你登曹家的门!”高凌蔚吓得浑身哆嗦,被几个侍从架了出去,从此,他再也不敢登曹锟家的门了。
曹锟回顾自己的一生,感慨万分。有时,听到街上卖鸟的吆喝声,他便命家人把卖鸟的叫到家中,把鸟全部买下,仔细端详着这些围居在笼中的鸟儿,然后把鸟笼放在院子中央,打开笼门,充满爱怜地看着这些小生命争先恐后地展翅飞向天空,良久地向鸟儿飞去的方向注视着。
这些本想凭一己之力翻云覆雨的政客最终都被命运囚禁在这洋楼别墅中,叹息也罢,愤懑也罢,五大道上如徐曹二人者,不胜枚举……真正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听唱新翻杨柳枝
五大道的魅力在于它的千姿百态,这里固然有陈年旧叹,但也不乏妙语新词,让人听之,为之一振。为五大道带来生机的是外来的洋人和巨贾买办,对于他们来说,民国时期的中国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就像《飘》里的男主角白瑞德说的那样“一种文明的兴起和衰落都是挣钱的好机会。”投机者与商人是不分国界的。
在五大道居住过的外国人,有美国第31届总统胡佛,美国国务卿马歇尔,美国将军史迪威、麦克鲁、鲍德温、包瑞克,德国名人德璀琳、汉纳根,法国科学家桑志华、德日进,英国人、世界冠军李爱锐,英国人、开滦煤矿经理纳森,华籍美国教育家崔伯,奥地利建筑设计家盖苓,意大利建筑设计家保罗·鲍乃弟……
这里我们不妨聊聊胡佛。1898年12月,24岁的胡佛应清政府的聘请来中国工作,经天津利顺德饭店经理墨林介绍在墨林公司——中国机矿公司当经理兼煤矿技师,当时他的中国名字叫胡华。
胡佛的住址经考证位于马场道6号的重庆道小学。重庆道小学原建筑为东西两栋楼,中间有甬道。楼为砖木结构,共三层,并有地下室,有宽敞的后院,建筑面积3345.42平方米。胡佛的妻子卢·亨利在这里为胡佛生下了两个儿子小赫伯特和艾伦。
不久,八国联军入侵天津,胡佛指挥侨民为联军建筑街垒,卢·亨利帮助护理联军伤员。是年7月,八国联军在攻占天津城厢时,胡佛利用熟悉天津地形之便,亲自作联军的向导,立下了“汗马功劳”,成为侨民中的“风云人物”。
胡佛在任职期间,与德璀琳一道从清政府直隶热河矿务督办张翼手中秘密买下了开平煤矿。此事被张翼的亲家周学熙发觉,向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袁世凯告发。1905年初,清政府令张翼偕著名学者严复赴伦敦劳伦斯法庭,与胡佛、德璀琳打了一场国际官司,历时3个月。同年3月15日,法庭宣告中国胜诉,责令胡佛、德璀琳限期归还开平煤矿。不久,胡佛等人经过密谋,使英国另一同级法庭竟在没有中国代表参加、没有开庭、没有审理的情况下,宣布取消了劳伦斯法庭的判决。清政府收回开平煤矿的事终成泡影。
1912年6月,由胡佛与德璀琳参与,正式签订开平、滦州两矿联合营业契约,成立开滦总局,由政府派督办。由此,经胡佛等人策划,英国在远东地区诞生了又一个大型企业——开滦煤矿。
在天津发迹的胡佛,携带着大量的财富回到了美国,并在旧金山自设公司,一步步成为美国商界显赫一时的人物。1928年11月6日,他当选为美国第31届总统,成就了这段发源于五大道的成功神话。
如今五大道的洋楼或改建成政府部门的办公地、幼儿园、商人会所,甚至服饰店、食肆、美容院,果然是兴废由人事,山川空地形。好在屋宇楼阁还在,门前的纪念石碑还在,上面纂刻着寥寥数语——何人何时居何地,便概括着这些波澜壮阔、光怪陆离、起伏不定的人生。古人云“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走过五大道上看那一幢幢洋楼将昔日斑斓的都市生活锁进记忆,对于它们过去主人的秘密守口如瓶,叫人不胜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