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王曼宁的堕落

陈　俊

曼宁是个毋庸置疑的大人物———她是马赛马拉卢旺尔狮群的雌狮首领与狮群里最强壮的雄狮的结晶———她具有最优良的基因和血统，也拥有别的幼狮不可企及的特殊地位———公主。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曼宁成年后，将顺理成章地接过母亲的首领地位，成为新一代的狮群女王。

曼宁成年了，如预料的一样，她成为一头最完美的雌狮。但当同龄的雌狮们纷纷在交配时发出激情的吼声时，曼宁依然形单影只———她太完美了，以至于没有雄狮有勇气靠近这个只可做梦中情人，不可做现实伴侣的偶像。

曼宁升级成了姨妈，与她同期出生的姐妹们纷纷做了母亲，同伴们看她的眼神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想当首领，除了自身强大以外，更重要的是要看你麾下是否拥有可用的嫡系部队———对于雌狮而言，自己的后代就是最忠诚的生力军。一个没有孩子的雌狮，是不可能去竞争首领的位置的。

更可怕的是，自己的母亲已经露出老态，不复当年的英姿与杀气，越来越多的年轻母狮开始觊觎首领的位置。曼宁明白，要扭转这种不利局面，只有一个办法———借种生子。

曼宁决定去领地之外的地方寻找雄狮。马赛马拉方圆数千里，总能找到能与自己般配的雄狮。可雄狮是很现实的动物，他们之所以与雌狮发生关系，是为了能够加入雌狮所在的狮群，名正言顺地享受雌狮猎捕回来的猎物。在狮群里，雄狮只需要做两件事———恫吓入侵的外来同类和交配。所以，交配对于雄狮而言并不是感情交流，更像是生理需要以及一种社交手段。

几次三番下来，曼宁的自信心降到谷底，自信与自卑之间原来只隔着一张薄纸———曼宁开始觉得自己之所以找不到伴侣，是因为自己太差劲，差劲到异性都对自己不屑一顾。她沉迷在一种走不出的忧伤与颓丧里无法自拔。

就在这时，曼宁遇到了贝克。贝克实在是配不上雄狮这个高傲的称呼，他出生就带着畸形，有一条前腿是瘸的，为了活下去，他吃过任何可以下咽的食物，他从未受到过同类的攻击，因为所有的狮子都觉得欺负贝克这样的废物是对自己的污辱。因此，虽然一直茕茕孑立，但贝克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而且还将继续卑贱地活下去。

换作以前，曼宁肯定会对贝克扔过去一个不屑一顾的眼神，让对方羞愧至死。但接踵而至的打击彻底消磨了曼宁的自信，她觉得贝克饶有兴趣地打量自己的眼神让她心里很舒服很受用。虽没有什么天雷勾动地火的桥段，但也最终涌起了最本能的生理冲动。

春风一度之后，曼宁起身离开，贝克颠颠地想尾随，却被曼宁一巴掌打翻在地。交配使得曼宁恢复了些许的理智，她明白贝克这样的畸形雄狮，是不可能堂而皇之地与自己一起出现在阳光下的。

曼宁怀孕了，这让她又怕又喜，喜的是有可能拥有自己的后代和力量；怕的是，貝克的基因那么拙劣，万一生下一胎缺胳膊少腿的幼崽，自己就真的要万劫不复了。

当宫缩越来越强烈时，曼宁又一次偷偷离开了狮群，她找了个隐秘的树丛，打算秘密分娩———她必须要确定自己的孩子健康无虞，才能带着他们回归狮群———这是她仅剩的一点点自尊了。

当四头幼崽挤在曼宁的肚腹你争我抢地吮吸着乳汁时，曼宁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四头幼崽都很健康完整，这将是自己在狮群确立地位的第一支生力军。

然而，曼宁实在是选错了分娩的地点。这个看似安全隐秘的树丛，其实是一条非洲眼镜蛇的巢穴，分娩的剧动让地域感极强烈的眼镜蛇早已不满，而幼崽们跌跌撞撞争抢乳头的闹腾更是激怒了它。悄无声息地，眼镜蛇发起了偷袭，四头幼崽和曼宁无一幸免，全部被它悄然注入了剧毒的毒液。

幼崽在短时间内全部断气，曼宁也开始觉得神志模糊、举步维艰，她倒在地上，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原来，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或许委身的只是如贝克那样最猥琐的对象；而那些曾经被视为小人物的人，却才是最终啸傲的主流———这是狮群的游戏规则，或许，也是人类社会的游戏规则———大人物和小人物的角色转变其实只在一念之间……

（杨兴文摘自《爱人》TPG/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