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文学吸引世界目光
2009-02-06
本报驻印度特派记者 任 彦 本报特约记者 康 慨
随着电影《贫民窟的百万富翁》(以下简称《贫民富翁》)的大受追捧,其原著、印度驻南非使馆副大使维卡斯·斯瓦卢普的小说《问与答》也引起前所未有的关注。有印度媒体称,这部小说以及近几年在国际上荣获大奖的印度文学作品,标志着印度文学正在快速崛起。
电影走红带动原著热销
《贫民富翁》通过电视问答的形式描述了印度贫民窟的悲惨情形,因其主题直面现实、表演真实自然、情节设计精巧等,该片荣膺10项奥斯卡提名和4项金球奖。影片在国际上的声名鹊起点燃了印度人对原著的热情,这几天,在印度大大小小的书店里,卖得最火的就是这本小说。维卡斯·斯瓦卢普在接受印度媒体采访时表示,与书相比,电影的保鲜期是短暂的,“最终,赢得人们的心的还是文学的力量”。
印度文学在泰戈尔时期达到顶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并不被世人关注。英国《泰晤士报》前不久采访了英国文学大奖“布克奖”前评委戴卫·巴蒂尔。巴蒂尔对记者坦言,他以前很不喜欢印度文学,总觉得“印度小说充满了我不希望在小说里出现的东西”。他说自己很少看印度小说,因为他害怕印度小说里“尽是些奇怪的名字、不可思议的习俗和华丽的词藻”。在他的印象里,印度小说是离奇的、神秘的、贯穿历史的、黑色幽默的和取材于民间传说的,“这些都是我不想在小说里看到的”。“其实,这种看法都是一种偏见,不是人种上的偏见,而是文学认识上的偏见。当我认真看了几部印度小说,我被里面的情节和思想深深吸引了。”巴蒂尔坦承自己过去对印度文学的偏见主要是因为自己没有认真阅读过印度文学,当仔细地读过一些参评的印度小说之后,他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2008,印度文学在世界很风光
2008年是印度文学大丰收的一年,年仅34岁的印度作家阿拉文德·阿迪加以其小说处女作《白老虎》,获得了英国最负盛名的年度小说奖——布克奖。年轻的印度裔美国女作家茱帕·拉希丽则在世界奖金最高(3.5万欧元)的短篇小说奖——弗兰克·奥康纳奖的评选中,跳过复评阶段,直接拿走了大奖。原因非常简单:评委们一致认为,她的小说集《不适之地》实在太好,好到完全没有“真正的对手”。
阿迪加和拉希丽的获奖,只是近年来印度文学大盛于世界的一个缩影。事实上,阿迪加已是第四位赢得布克奖的印度人(裔),前3位分别是萨尔曼·拉什迪(英国籍)和两位女作家:阿伦达蒂·罗伊和基兰·德赛。而拉什迪1981年的布克奖获奖小说《午夜的孩子》始终极受重视与好评,被公推为后殖民文学的代表之作。1993年布克奖创办25周年时,它获得了最佳布克奖——布克奖创办以来的最佳作品。在2008年该奖创办40周年时,读者们又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再次将最佳布克奖的桂冠赠给了《午夜的孩子》。
尽管印度迄今仅有泰戈尔一人赢得过诺贝尔文学奖,但我们不要忘了,2001年获奖的英国作家奈保尔也是印度移民的后代。在他的小说中,奈保尔从未离开自己的印度传统和印度身份,尽管他往往以一种批判的,甚至是厌弃的眼光对此加以审视。
印度作家并非只有语言优势
有人将印度文学的成功,简单归因于他们的语言优势。二战结束前长期的殖民地历史,在整个次大陆创造出庞大的英语作者队伍和读者市场。的确,除了以孟加拉语创作的诗人泰戈尔之外,上述作家均以英语写作,这自然成为其作品走向世界的重要条件。拉什迪曾经宣称,在过去50年里,用本土诸语言写作的印度作家无一成器,虽然此语有些偏颇,但这至少说明了一点,即英语(哪怕它是一种“外语”)给印度作家提供的不仅仅是一种书写工具。当然,没有人会愚蠢到认为只要用英语写作,就一定能够成功。
印度文学(或印度英语文学)繁盛的真正原因又在何处呢?对印度文学而言,小说完全是一种现代的、西方的舶来品。诚如奈保尔所言:“小说作为一种社会研究的形式,并不属于印度的传统,它伴随英国人来到印度。但直到英国统治末期的20世纪30年代,才第一次有严肃小说家在伦敦出版他们以英语写成的作品。”
印度的主要语言有400多种,英语只是其中之一。尽管1975年斯坦沃斯在所著《印度英语小说:西方之于一个发展中国家的影响》中坚持认为,这些英语小说主要是写给西方读者的,用以提供西方人消遣的东方情调。但自那时起,我们发现,这种观点已难以令人信服。现在的印度作家已完全将英语变成了为己所用的书写工具,脱离了早期模仿阶段,印度言情小说家绍哈·德说:“英国学校经典写作课残余的东西已经终结”。他们开始以英语书写自己的故事,而且其中所述的人生经验往往超出了国境和民族的界限,从而令他国读者亦能从中找到共鸣。1990年,科帕尔在所著《新印度英语小说:1980年代之研究》中宣称:“在新印度小说中,世界本身被视作一个大的家园。”
世界渴望了解印度
除去用英语书写之外,世界渴望了解和认识印度也是主要原因之一。随着印度经济的崛起和对印度前景的乐观估计,世界上逐渐形成了“印度热”,即迫切想知道印度的方方面面,特别是印度文化。正是在这种欲望的驱使下,印度文学自然进入人们的视野。
印度文学风行世界,亦与印度出版市场的开放程度有关。据印度全国书业托拉斯2006年的统计,该国图书出版业的年收入约为6.85亿美元,年出新书2.8万种,且已成为仅居美英之后的世界第三大英语图书出版国。市场也已经证明,印度文学作品并非只是曲高和寡的小众产品。拉什迪的《午夜的孩子》已经成为经典之作。拉希丽的《不适之地》在2008年4月出版后,迅即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榜,且上榜首周便坐上了小说榜的头把交椅。拉希丽的小说以南亚移民为主题,且属严肃的短篇集,如今在商业畅销书榜上取得如此佳绩,难怪《纽约时报》要在报道中以“彗星撞地球”来形容。“在拉希丽的小说中,”《时代》周刊的头号书评人列夫·格罗斯曼写道,“每个人都被同时拉往6个方向。父母让他们回到过去,孩子们让他们迈步向前。美国拉他们向西去,印度让他们朝东走。结婚的需要把他们往外推,孤独的需要把他们向里拉。她的小说看似静态,实则有巨大的内力——过去、现在,西方、东方,外界与内心,在相互恶斗”。
在阿迪加的《白老虎》中,我们看到了并非以往熟知的那个印度:永不停止的歌舞、炫目的纱丽、坐在火车顶上穿越广阔平原的旅客。他写的是另一个印度:经济起飞掩映下的黑暗印度。小说的主人公,也就是书名中的“白老虎”,乃人力车夫的儿子巴尔拉姆·哈尔瓦伊。小说开始的时候,他已经成了“民族企业家”,坐在班加罗尔150平方英尺的大办公室里,在宝莱坞风格的俗艳吊灯下,花了7个晚上,给中国总理写信,大谈印度经济和印度企业家成功的秘诀,顺带着回顾了自己的发迹史。
传统不是障碍,亦非羁绊,对作家而言,这是难得的宝藏。印度作家、印度文学的成功理当给我们带来许多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