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无成竹”翁长江
2009-01-28石静
石 静
今天是今年北京入冬以来下的最大一场雪,而在生长在长白山麓的画家翁长江来看,只是普普通通的“一般的雪”而已。雪片飘落在街道上,像天公以城市为宣纸挥毫出的一副大写意。翁长江连续好几天没有画大写意了,经年的颈椎病折磨着他,还有个浙江老板出价十几万的命题画正等待着他完成,短时间内拿不出来,他说“也有点着急”。
为画画着急,可是从没有过的事。翁长江的第一笔画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是在牡丹江地区的一所普通小学的美术课上。刚开始他并没有什么正经师傅,跟着学画的就是“同村或邻村的那些农民”,画的内容也多是“我们东北的小青年儿”。那时候家家结婚的时候都时兴打套家具,其中包括炕柜、立柜和高低柜,而在柜面儿上要镶上玻璃,或者直接在木板上画一些装饰画,他就开始用墨,用广告,或者高级点的油彩,一次成型,无法也无需修改。80年代中期,“那时候我十四五岁,东学一点西学一点加上自己自学,能画了就到处走。”东北的林场很多,旁边都有一些打家具的作坊,他们会专门找村里能画画的人,工资很高,以画画为生的人也就不少。那时候的炕柜、立柜、高低柜这三样,翁长江用一天就能画完,一个炕柜10块、立柜10块、高低柜也10块。一天就能挣30块钱。那时候一般的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30块。
翁长江话很少,但可以从他兴奋地表情中猜出当年的自豪快意。翁长江内敛一笑:“我不会说话,有时还要给人家白画,人家才给你宣传。”东北冰天雪地起来的样子可是从今天北京的雪景中找不出类似的,那时的他又瘦又小,推着车子带着颜料,像妇女带着孩子一样走过一个又一个林场找活儿。每个林场之间基本都相隔三四十公里的山路。
就这样,翁长江最初绘画造型的基础能力就在别人家的家具上打上了。那时候还有很多人要把画放在家具的玻璃下面去描,他则拿着笔直接去画,常人做不到,画了十几年的画匠有的也做不到。于是村里有人开始议论翁家孩子的才气,甚至有人劝他:“你不能画这个,画这个一辈子只能成一个画匠,只能给农民画点画,这可不能成为画家。画家是用宣纸和毛笔的。”翁长江幡然醒悟,跑回家就提笔写信给荣宝斋,邮购起了宣纸和毛笔。一个星期过后,宣纸和毛笔到了,无比期待的他第一次看到宣纸。
“那么薄,那么软。这是什么纸啊?”刚开始在宣纸上画画的感觉“很不一样,很不习惯。”他不知这东西是不是宣纸,是不是荣宝斋邮错了?为什么这纸这么糙,一点都不光溜,这是好纸吗?他的怀疑伴着好奇,就这么一点点画下来。
后来,翁长江还跟一个工笔画家学过画,有在玻璃和木板上画画的基础,学起工笔来易如反掌,“他那种东西对我特别适合,把牡丹画到家具上人家还都特喜欢。”但是过了不久他就画不下去了,不是没有毅力,而是他觉得:“画工笔好像是女孩子干的活儿。我是男人要讲究点气魄。画大写意比较适合。”从那开始,翁长江就转到画大写意,笔耕不辍。有时早上爬起来不吃饭就想画画,画到中午、晚上还不吃,一直画到满意。时光荏苒,从东北走到全国各地,再到定居北京,这大写意的人生,至今也已30余年。
翁长江擅画人物,他说:“人物是最难画的。”工笔最好画得跟照片一样,而写意,尤其大写意则不同。宋人苏东坡早有见解: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论画要以像不像为标准,那就跟小孩子无异了。大写意相比较工笔,外行看来好似千篇一律,“只能给内行看了。”翁长江有着不怕山高气寒的执著。“内行看一块墨,里面就会有很多东西。一个人的气质、性格、学问,也都在其中。”曾有一友人作文予他,“所画人物,能萃百家之长,运以己意……皆神情清纯,意态萧散,实画家精神家园之逍遥游也,亦西人所谓绝对自由也。”不善言语表达的翁长江很激动,他说,这是知音。
在翁长江位于和平里的房子里,有一个属于他的画室,朝阳。不作画时,他会坐在椅子上看老庄,看李白。他说:“不是文人,不可能是画家,也做不好画家,只能做一个表面的画家。”与书者精神相契,心意相通。不必具形在心,而追寻一种作画道理和气质。这也许便是他“腹有大道,胸无成竹”的作画根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