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身感受新西兰影视教育
2009-01-28王珏殷
王珏殷
新西兰,这个座落在南半球、仅拥有400万人口的岛国,自2000年以来,在世界影视业界中取得了不小的成就。除了蜚声戛纳电影节的《钢琴课》和多伦多电影节的《骑鲸人》以外,蝉联两届奥斯卡奖的《指环王》更是吸引了全球影视界的目光。
在刚刚迈入21世纪时,新西兰政府已经敏锐地意识到“无烟产业”可能称为该国最有潜力的产业。在2000年,新西兰就对创意产业进行了调研,统计出该产业产值占GDP的3%,就业人数占就业人口的3.6%。2002年3月,新西兰经济研究院发表了研究报告《新西兰的创意产业:经济贡献》,充分肯定了创意产业的贡献。在统计列表的十大创意产业中,电影和视频制作排在第五位。
新西兰影视产业的发展,少不了一批影视院校的支撑。自2009年6月起,我有幸在新西兰第四大城市汉密尔顿,亲身感受纯正的新西兰影视教育。我所在的学校(怀卡托理工学院)成立于1968年,是新西兰最大的国立高等院校之,该校媒体艺术学院提供影视专业本科和硕士研究生教学。
来到学院的第一天,我参观了学院的设备设施。他们主要配备了HDv和DVCPRO系列的摄(录)像机,后期设备主要使用Finol Cut Pro和Avid Media Composer,同时学校也提供16毫米电影的制作训练。在新西兰,尚有三所学校提供基于胶片的电影制作训练。在硬件方面,新西兰院校和国内院校并无太多差异,新型的半导体记录正开始受到重视。在这里,实验室管理人员向我展示了刚刚购入的“全国第一批”JVC专业SD卡Pro HD摄像机,它们可以方便地直接记录Quicktime文件并在Final Cut Pro中进行剪辑。但媒体艺术导师约翰曼德博格说:“任何格式,包括胶片都是会过时的,我们要通过电影制作的训练,培养学生挖掘创意、严谨创作的习惯,而不仅限于格式本身。”
在国内,影视艺术教育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从艺考开始报名时,学生的专业方向就被固定下来,这意味着一旦进入大学一年级,就要按照专业培养计划进行教学,当学生发现对其他方向更有兴趣时,唯一可以进行的就是难度很大的“转专业”或调整方向。在这里,学生的专业入口是“宽口径”的。虽然在新西兰拿到媒体艺术学士学位仅需要三年时间,但在本科第一年中,校方并不着急学生的影视“专业”学习。影视制作专业学生既可以学习视觉艺术方向课程,也可以学习大众传媒方向课程。在视觉艺术方向中,他们需要学习视觉艺术实践课程;在大众传媒方向中,他们需要学习传播学、写作、媒体实务等课程,此外还有系列的选修课程,像《影视制作概论》包括了摄像、剪辑基础的Level-5课程,则是任何专业学生都可以选修的。而真正的影视“专业”课程,从大二开始大力介入。对此,课程经理兼导师詹姆斯芬莱森解释说,这是为培养学生复合性的学习,在大传媒的背景下,各个方向的学习相互融合,有利于培养学生的创造性思维,以及促进不同专业背景的学生在同个项目的创作上相互碰撞,发挥特长。学院还规定,媒体艺术专业的学生,必须选修与其他媒体相关的课程,如在数码设计、摄影、影视制作、商业音乐之间进行跨方向选修,以帮助学生塑造较宽广的知识面。
和国内严格的作息时间不同,这里的课堂并没有铃声。教师可以按照自己的教学进展决定休息时间,教学过程始终在轻松、随和的气氛中进行,但教学目标和考核是非常严谨的。在和新方学术委员会做学分转换工作报告时,几名教授一直关注国内相关课程,尤其是“理论课”的考核方式。他们一再表示最适合新西兰学生的考核办法不是中方经常采用的标准化试卷,不是闭卷考试,不是考定成绩,而要设置多次渐进的、开放的、激发学生自主思考、鼓励运用研究/制作方法的考核模式。二年级的Level-6课程《影视技术一2》中,涉及构图元素、灯光、录音、声音设计、高级剪辑、纪录片创作、电影制作、电影电视技术研究项目等内容,课堂学习60学时,课外自学90小时,学习任务很重,要想轻松蒙混过关几乎是不可能的。在十五周教学里,学生需要提交四个作业:一、35毫米呆照作业:构图、布光、测光、曝光练习,第四周提交;二、16毫米叙事电影短片作业:灯光、曝光、电影摄制练习,第七周提交工作样片;后期制作作业:爱维德剪辑、色彩校正和声音设计练习,第十二周提交;三、纪录片作业,第八周提交构思,第十五周提交成片;四、技术分析作业,论文,第十五周提交。要想通过这门课程,学生必须按时完成每一个作业,并且每个作业不能低于50分。任课教师用了三个形容词来表达他对成绩考评的看法:非常严格的、不可妥协的、一贯的。
新西兰的影视教学非常注重鼓励学生创新。国内很多教师在进行教学时,常常使用“总——分”式的结构首先向学生灌输理论和理念,再结合案例进行分析或演示;有的教师对课件的拷贝不太介意,有的教师则要求学生一律做好笔记。这种向学生输送知识的“干货”在基础层次的教学中可能比较有效,但对学生创新能力的培养确实显得不足。在《影视制作概论》课堂上,第一周教师就要求学生思考一个可以用画面表达的“感受”,然后在简单学习如何使用摄像机的基础上,学生尝试着用画面来表现整个构思。其中出现的技术失误,教师会在课堂讲评中做出提醒和纠正,让学生真正地“看到”失误。而影视艺术与技术中诸多的理论,教师只在课堂上简要介绍,再布置任务让学生自学并提出独立的分析报告,或当堂做演讲。媒体艺术教师保罗贾吉说,这样可以避免学生做意义不大的“记录”工作或者等待获得别人的成果,因为影视教学需要非常注重过程的体验。影视专业教师都把课程笔记和参考资料发布在网络教学平台上,学生完全可以不做笔记,而把精力放在思考问题、创意和讨论上。学生的课内创作会获得良好的支持,而能在假期中获得设备支持就更加难能可贵。我看到在新西兰和香港的影视院校中,做得最好的就是对学生假期拍片的硬件支持。在技术方面,通过提前预订机房(机房外围甚至有厨房和睡垫),学生可以24小时使用机房中的设备,并在一周五天的工作时间内向工程师讨教技术问题和寻求技术支持。媒体艺术工程师杜安介绍说,他所涉及的领域包括摄像机、16毫米电影,以及Fjna Cut Pro,Medfa ComlDoser,Cinema 4D以及Motion,After Effects等软件的应用。
对于影视创作步骤中的要求,新西兰学校显得更加细致入微。在国内很多制作课程教学中,这一点还是需要弥补的。我们要么把精力都放在了形式化的文本要求上,要么没能真正有步骤、细致地对学生在创作的各个环节中进行指导;而在少数的学校中,学生影视制作项目甚至是放任式的。在这里,一是在作业完成的过程中,教师会要求学生严格按照业界的标准,提交故事大纲、剧本、分镜头、故事板、拍摄日程表、联络名单等一系列的规范文本。在Level-6课程《电影电视戏剧》中,学生需要在十四周内完成戏剧场景导演、故事短片剧情写作和叙事短片制作三个作业,其中涉及到从故事大
纲到拍摄日程表一系列完整的文稿。在Level-7课程《电影电视项目》中,任课教师将每个学生的所有材料单独装订,并在学期内进行四次对一的独立辅导,排除学生制作中的疑难,跟踪学生的创作情况。更细致并且人性化的是,在这门Level-7课程中,教师甚至邀请了学校健康、安全等相关部门的人员到场,提醒学生们在创作中怎样应对各种危险。与我们常常进行的口头安全教育不同,这里每名参加创作需要到校外场景拍摄的学生,都会获得一张《主要风险分析和注册表》,分析自身可能会面临的危险因素,学校会根据这一情况采取增加保险、是否批准等手段做好预防工作。
在尝到创意产业带来的甜头后,新西兰政府加大了对新生创意人群的扶持力度。自2000年后的几年中,新西兰电影参加了全球数十个知名的电影节;新西兰国家电影委员会将每年预算的一半以上用于扶持私人电影制片公司的发展,并坚持创作本土电影作品。而在仅仅只有14万人口的汉密尔顿市,每年有自己的地下电影节、音乐界、艺术展等。地方政府与院校的合作十分密切。在课程进行过程中,汉密尔顿市议会的官员也来到学院,邀请媒体艺术学生参加杰出人士评选的广告、纪录片等项目的创作。柯达公司为学院提供了半价的胶片支持。我在这里看到欧洲裔、中国大陆、台湾、毛利学生的作品,风格迥异。学院还批准了中国国际学生在作品中可以使用中文对白。新西兰院校对不同民族、文化背景中的学生影视创作做到了较好的包容。面对发展空间不大的新西兰电影产业,这里的影视教育仍然积极地鼓励学生寻找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
如果影视教育充满了急功近利,不断扩大招生数量,而忽视牛源质量和师资、硬件建设,这将是危险和不长久的。在新西兰,影视专业的教师几乎都有行业内较为资深的从业经验,他们都是技术、艺术、理论的复合性专家。有趣的是,在本期一门课程的第一节课上,教师在做自我介绍时,有一名男生竟然发问:“先生,您有什么从业经历?”老师不得不把自己的经验拿出来和大家分享。而在开设国际研究生课程的事宜上,我所在的学院也进行了非常充分的论证,学术委员会提出了众多而详细的问题。当然,新西兰影视教育的问题在于严重依赖学生的学习自觉性。倘若没有兴趣作为支撑的影视专业学生,在中国高校的课堂上尚能得到教师基础知识和技能灌输的话,这样的学生在新西兰可能会面临退学的风险。因此,新西兰学生退学后从其他专业另起炉灶的现象普遍存在,校方认为“越到高年级人数越少”的现象很正常。
在谈到学习影视课程的目的时,新西兰媒体艺术学生法隆格兰汉姆说:“选修电影制作课程,并不一定要成为导演,而是因为享受创意和实现创意的过程,这中间有其他专业无法媲美的东西。”而谈到影视制作课程时,媒体艺术导师保罗贾吉说:“我之所以推荐这些课程的原因,是因为我们在尊重学生学习影视过程中的不同取向和创意的同时,给予了他们高度的鼓励和信任,使他们能够不断向影视产业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