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弹一星”计划出台始末
2009-01-27岩石
岩石
1956年到1966年是中国科学的黄金十年,这一时期,中国科技的巅峰表现便是“两弹一星”。1952年毛泽东曾经感慨现在我们能造什么,能造桌子椅子,能造茶碗茶壶,能种粮食,还能磨成面粉,但是一辆汽车、一架飞机、一辆坦克都不能造。毛泽东的话直言不讳地道出了新中国工业基础的一穷二白,中国人只有奋起直追。结果一五计划结束时,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第一辆汽车,第一支晶体管,第一架喷气飞机。然而此时此刻,以原子能、计算机和空间技术为标志的新技术革命,已在西方蓬勃兴起,发达国家仅用了十年时间就能造出超过已往一百年的产品。落后就要挨打,我们别无选择。
毛泽东说:我们也要有原子弹
1953年7月27日,历时3年的朝鲜战争宣告结束,当年朝鲜人民欢送志愿军回国的画面,曾让无数中国人潸然泪下。
直到今天,人们还对周恩来喝醉了茅台酒的故事津津乐道,然后很少有人知道,朝鲜战争期间,美国总统杜鲁门和他的继任者艾森豪威尔,曾三次对中国进行“核讹诈”。他们扬言,“要把核武器当作普通炸弹来使用”,装有原子弹的导弹,一度被运到了冲绳岛。
面对超级大国的核威慑,一个刚刚诞生、百废待兴的国家,将如何维护自己的主权与尊严呢?毛泽东的回答是“我们也要有原子弹。”
20世纪五六十年代,新中国刚刚成立不久,在政治上、军事上、经济上、国际上都面临着严峻的形势。美国对我国的核威胁不断,随时都有爆发战争的可能,苏联又撕毁了援华合同,再加上连续3年的自然灾害,天灾人祸两重难。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下,党中央决定,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加快我国原子弹、导弹的研制步伐。
那时侯,有关原子弹、导弹的一切工作都是在极其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中央决定两弹攻关任务后,1962年9月11日,二机部正式向中共中央提出,争取在1964年最迟在1965年上半年爆炸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的“两年规划”。当时主持该项工作的聂荣臻元帅反复强调:全国各科研部门都要配合“两弹”的研究工作,全国拧成一股绳,共同完成任务。
早在1946年,美国著名记者和作家安娜·路易斯·斯特朗第五次来中国。在延安窑洞前的一张石桌旁,时年61岁的斯特朗女士和53岁的毛泽东进行过一场饶有兴味的谈话。在谈到战后世界将形成新的战略格局,以及美国和苏联很可能由盟友转为敌人这一问题时,斯特朗对毛泽东认为国际力量会阻止新的世界战争爆发的判断并不以为然,说道:“原子弹的威力世人皆知,假如美国再使用原子弹呢?美国可以从冰岛、冲绳和中国的基地去轰炸苏联,这种危险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原子弹是美国反动派用来吓唬人的一只纸老虎。”毛泽东听完陆定一的翻译后,对斯特朗笑着摇了摇头,“纸老虎看样子可怕,实际上并不可怕。……当然,原子弹是一种大规模屠杀的武器,但是,决定战争胜败的是人民,而不是一两种新式武器!”
这就是毛泽东“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著名论断问世的经过。斯特朗后来称颂这一论断“照亮了世界大事的进程”、“是现时代的伟大真理”。
斗转星移,三年后,毛泽东离开西柏坡,入主中南海,有美国支持的蒋介石则逃到了台湾岛。然而,还没等毛泽东睡上几天安稳觉,朝鲜战争便爆发了,紧接着又是台湾海峡危机。新中国几次受到美国的原子弹恐吓,蒋介石也趁乱派出自己的夫人宋美龄,向美国政府游说,想让美国援助原子弹,以便一举完成“反共复国”大业。
“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这是毛泽东一以贯之的战略思想。原子弹虽被毛泽东蔑称为“纸老虎”,但如果只是手无寸铁地面对它时,它就会成为一只真老虎。很显然,没有一根打虎棒,那就只能是束手待毙。
1952年8月,朝鲜战争正激烈进行中,斯大林虽然同意对装备落后的中国更广泛地增加军事援助项目,以便中国能继续同美国打下去,但有一点却非常明确,苏联并没有作出利用自己的核能力来反击美国威慑的保证。这样,中国面对美国原子弹,便不能不有所顾忌。
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是活不下去的,毛泽东不得不考虑整个国家的生死存亡问题。1952年5月,根据毛泽东的意见,周恩来主持了有朱德、彭德怀、聂荣臻、粟裕等中央军委领导人参加的会议。这次会议主要是研究国防建设五年计划。讨论到后来,几位久经战火考验的领导者就发展中国自己的特种武器,进行了初步酝酿。事后,又分头向有关科学家征询意见,开始创造各种条件。1953年,钱三强也向中央提出了发展原子能事业的初步建议。
1955年的1月15号,在毛泽东的办公室,召开了一个书记处的扩大会议。这一天,钱三强和李四光,将一块层层包裹的石头带进了中南海,几个月以前,地质队员在广西省某山区,发现了一种特殊的石头——铀矿石,制造原子弹,铀矿是必不可少的矿产资源。
那天去开会的人不多,结果有一些中央领导同志都拿手去摸。李四光急忙说:“摸不得啊,那是有放射性的,赶紧去洗手,洗手。”
在毛泽东、周恩来等人面前,钱三强和李四光做了一次特殊的表演,他们手握盖革计数器,靠近这块并不起眼的石头,嘎嘎的声音出现了。毛泽东高兴地说,我们有人又有资源,什么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
1955年放眼世界,只有少数几个国家能造导弹,我们的工业基础如此薄弱,真的能研发导弹吗?钱学森的一句话,最终使中央下了决心。
1955年,刚刚归国的钱学森参观完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后,陪同他的陈赓大将问,你看中国人搞导弹行不行,钱学森回答说,外国人能干的,我们为什么不能干。陈赓大笑,好,要的就是你这一句话。
周恩来提出:向科学进军
1955年,代号“02”的中国核武器计划秘密诞生了。进入1956年,信心十足的毛泽东开始筹划一个新的宏伟蓝图,掀起大规模经济建设高潮,尽快在中国建成社会主义。他清醒地知道,为了达到这一目标,“决定一切的是要有干部,要有数量足够的、优秀的科学技术专家”。
1956年1月,中共中央关于知识分子问题的会议,在北京拉开帷幕。
在这次会议上,周恩来作了温暖人心的报告,他指出,现在知识分子已经成为国家各方面生活的重要因素,他们中间的绝大部分,已经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为了实现社会主义工业化,“必须依靠工人、农民、知识分子的兄弟联盟”。由此周恩来代表中央发出了“向科学进军”的号召,要求全党和全国人民努力学习科学文化知识。
这是知识分子会议上动人的一幕,科学家被请进怀仁堂,向与会的党政干部做科普报告,这一天竺可桢在日记中写道,今天大会极为庄严,料不到人民政府看科学如此重要。华罗庚同样兴奋不已,“科学家在台上讲,主席在台下听,这是在给科学家莫大光荣”。
知识分子问题会议结束以后,600万字的科学远景规划放在了周总理的案头,总理说,这么大一摞资料,这么多重点,国务院应该主要抓哪些呢?钱学森、钱伟长、黄昆等科学家一起讨论,大家认为最重要、最紧急的有六项,原子弹、导弹、计算技术、半导体、自动化、电子学。这些领域国际上发展很快,在我国还是空白,但却是重中之重,急中之急,必须采取紧急措施把它们搞上去。当“紧急措施”带着中共“只准成功不准失败”的嘱托,正式颁布的时候,刚从苏联访问归来的钱三强发现,他参与拟定的六项紧急措施变成了四项。
钱三强回来以后马上就对这个有意见,为什么原子能没有放到四项紧急措施里头,张劲夫就跟他解释,你这个原子能啊,那是党中央毛主席直接抓的,不能放在这个范围上,你那个比四项紧急措施还重要,是我们国家中心的中心啊,钱三强哈哈大笑。
1956年3月6日,彭德怀在中央军委扩大会议上作报告时,明确提出:在军事技术研究方面,要争取尽快赶上先进国家军队的装备水平。目前,我们必须积极着手研究中国尚不能生产的新式武器,如核子武器、导弹和其他新式武器。隔了没几天,毛泽东便两次在另外的场合,即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和最高国务会议上,作了《论十大关系》的讲话。他在讲话中充满感染力地预言道:“经过一段时间,我们不但会有很多的飞机和大炮,而且还可能有自己的原子弹!”
1956年10月,聂荣臻提出“自力更生为主,力争外援和利用资本主义国家已有的科学成果”,以发展中国导弹事业的方针,毛泽东和周恩来给予了批准和支持。
兵贵神速,1956年下半年,以四项“紧急措施”为核心的四个研究机构,计算技术所、自动化所、电子所相继在中国科学院成立,同时应用物理所也成立了一个半导体研究小组。四项紧急措施中,率先取得突破的是计算技术。
1958年中国研制出第一台电子管计算机103机,它每秒运算70多次,是最原始的计算机,当时中科院党组书记、副院长张劲夫,给它起了个名字“有了”,这个让人莞尔又玩味的名字,标志着打破了新中国成立之初科学技术一穷二白的面貌。
继103机之后,中科院计算技术所又连续研制出每秒运算一万次的104机和每秒运算数十万次的109乙机,后者将为两弹一星的设计、运算,做出重要贡献。
1957年10月4日,苏联成功地发射了世界上第一颗人造卫星,中国一些著名科学家也很受鼓舞,积极倡议开展人造卫星的研制工作。次年5月17日,毛泽东在中国共产党八届二次会议上,宣誓一般大声说:“我们也要搞人造卫星!”并且还幽默地说:“我们要抛就抛大的,抛两万公斤的,像美国那样鸡蛋大的,我们不抛。”
至此,在外部强大压力的逼迫下,中国的“飞天计划”紧锣密鼓,开始登台演出。截至到1960年1月,四项“紧急措施”已经基本完成,至此以“紧急措施”为第一级台阶的原子弹攻坚战首战告捷。
1956年5月26日,周恩来、彭德怀等召开专题会议,根据聂荣臻的建议,决定成立导弹研究院。10月8日,聂荣臻来到北京西郊原解放军第四六六医院的小礼堂,宣布中国第一个导弹研究机构,国防部第五研究院正式成立,由钱学森任院长。
五院成立后,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在研究和仿制苏式导弹方面取得了很大进展。五院提出了建设导弹试验靶场的问题,提议一边研制导弹,一边建设靶场,二者同步进行。否则,等导弹研制出来以后,却没有一个做试验的地方。聂荣臻在听取了钱学森等人的汇报后,表示同意,并要五院抓紧给军委专门写个报告。
彭德怀主抓导弹基地
在中国,搞导弹是前所未有的,建设导弹综合性试验基地,也是第一次。军委的老帅们自然是时时过问,极其重视。国防部长彭德怀亲自主抓,为靶场建设调兵遣将。早在1956年初,他和陈赓在会见苏联军事顾问时,就提出了请苏联向中国提供火箭制造方面的图纸资料问题。同年1月20日,彭德怀在主持中央军委会议时说:“目前即使苏联不帮助,我们也要自己研究;苏联帮助,我们就去学习。”
为了建设好中国第一个导弹基地,彭德怀曾一度指定聂荣臻为试验基地的总负责人,并要黄克诚协助聂荣臻做好这件事。
此时的彭德怀决不会料到,这也是他被赶下台之前所抓的最具历史意义的一件大事了!
1958年元旦刚过没几天,彭德怀就把负责找基地的炮兵司令陈锡联和总参作战部部长王尚荣叫到了他家里。彭德怀开口便说:“苏联来了一些专家,帮助我国建设一个导弹试验靶场,你们两个是负责陪同专家勘察选场的,要把这件事办好,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错。”
经过反复勘察,靶场的选址定在了内蒙古。同时,彭德怀决定让赴朝参战的志愿军二十兵团回来,先搞个兵团架子。于是,在朝鲜的志愿军二十兵团副司令员孙继先也奉命秘密回国。
孙继先抓紧时间了解了一下情况,很快给军委写了个报告,要二十兵团立即做好回国的准备。随后,他给兵团发了封电报,要兵团按照总政治部要求的政治条件好、身体条件好、有文化这三条标准,对兵团领导机关干部进行严格审查,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等回国后,再调往其他部队或转业。
1958年3月,没有鲜花,没有欢呼,在一种神秘的气氛里,征尘未洗的二十兵团将士们来到位于复兴路25号的炮兵司令部大院和通县保安胡同一号,开始了组建导弹试验靶场和组织导弹试验的秘密历程。
时隔不久,嗅觉灵敏的美国中央情报局便向白宫呈送了一份报告,内称:中共驻西海岸的志愿军第二十兵团突然于近日秘密失踪,现去向不明……
1958年10月,由于军队科学研究的任务越来越繁重复杂,中央和军委批准了聂荣臻关于将航空工业委员会与国防部五院合并成立国防部国防科学技术委员会,统一领导全军武器装备科学研究工作的建议,由聂荣臻元帅兼任主任,陈赓大将、刘亚楼上将、张爱萍上将、万毅中将任副主任。10月20日,为了加强保密,国防部正式授予导弹试验部队零零二九部队番号,停止使用二十兵团番号。基地组建后,便在大漠深处与北京三总部建立了有线长途电话指挥通信。根据全军有关的通信业务规定,为了确保有线电话长途通信秘密,基地长途台作为总参长途台的一个用户,需要编拟一个长途电话通信的单位名称代号,这个代号又不能与基地的真实番号、部队代号相同和混用。在当时中国一派“超英赶美”、“东风压倒西风”的大跃进年代,通信部门觉得“东风”这个词叫起来顺口,听起来顺耳,更具有一种特殊意义,便报请总参通信兵部批准,开始在基地对总参的军用长途通话中使用“东风”这个电话代号。后来,经总部批准,基地便正式将“东风”作为这里的名称。
扔掉拐棍,自力更生
1960年10月的一天,雨后方晴,美国外交官鲍尔斯在新德里接到了印度总理尼赫鲁的一封请柬,邀请他和夫人前往总理私邸共进晚餐。
餐桌上,在谈到中国和苏联这个话题时,尼赫鲁表达了和美国人完全不同的见解:“从历史的逻辑和地理的现实来看,中国和苏联是注定迟早要发生冲突的。”
尼赫鲁看着鲍尔斯颇感困惑的神态,笑了起来。他对自己基于中苏两国历史、文化以及民族个性的分析和判断深信不疑。
时间至少部分证实了尼赫鲁的非凡预见。五十年代初,中苏间如胶似漆的“蜜月”关系,暂时掩盖了双方在许多问题上的分歧和矛盾。这种矛盾,既有历史上的,也有现实当中的。
毛泽东入主北京后,中苏两国出于一种互为依存的战略需要,签约结盟,双方都表达了一种摒弃前嫌,开辟新途的真诚愿望。但是,历史从来就不是仅仅靠某种良好的愿望而向前推进的。
1958年夏天,因为苏联提出共建联合舰队和无线电长波台的问题,刚刚在一场宫廷权力斗争中获得胜利,并夺取了部长会议主席职位的赫鲁晓夫第二次来到北京,同毛泽东正式撕破了脸皮。毛泽东在会见中怒不可遏,用手指着赫鲁晓夫的鼻子大声斥责,使做贼心虚的赫鲁晓夫支吾其词,难堪之极。
1959年6月,苏联政府终于不再犹豫,背信弃义,单方面撕毁了中苏双方签订的关于国防新技术的协定,拒绝向中国提供曾答应的原子弹样品和生产原子弹的技术资料,企图限制中国发展尖端武器。
1959年9月15日至28日,赫鲁晓夫第一次访问了美国,四处周游,同艾森豪威尔前往离华盛顿一百公里的美国总统别墅戴维营,举行了三天的会谈,并发表了会谈公报,炮制了所谓的“戴维营精神”。赫鲁晓夫把决然牺牲自己的盟友中国的见面礼,送给了窃喜不已的艾森豪威尔。
1959年9月30日,赫鲁晓夫刚刚离开美国,就率领苏联党政代表团最后一次来到中国,参加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十周年的盛大庆典。在同毛泽东会谈时,赫鲁晓夫兴致勃勃地大谈他的美国之行,毫不掩饰地描述美国人有多么富有。在国庆宴会上,赫鲁晓夫发表演说,称赞艾森豪威尔总统是爱好和平的,而热衷于冷战的人们正将人类推向世界战争的深渊。随后,他隐讳地谴责中国对金门进行炮击一事。就在这天晚上,赫鲁晓夫还再次指责中国不应该和印度发生冲突,为此惹得陈毅元帅怒发冲冠,拍案而起,和他大吵了一顿。可想而知,赫鲁晓夫这样的一些举动,会招致毛泽东什么样的愤怒!
第二天,赫鲁晓夫在毛泽东陪同下,登上天安门城楼,参加国庆活动。望着广场上人山人海的景象,赫鲁晓夫觉得该向毛泽东显露一些什么了。
“毛泽东同志,为了维护戴维营会谈的成果,不给西方帝国主义制造任何口实,在导弹、原子弹这些问题上,我们可能不好再帮你们什么忙了。苏联现在有许多专家在中国工作,我们正在考虑撤回问题。”
毛泽东细细品味着赫鲁晓夫这席话的多种含义,表面上不冷不热地回答道:“这几年来,苏联同志对我们帮助很大,我本人是希望他们能留下来的。当然,实在要走,我们也不阻拦。不过,我希望双方签订的协议大家都要执行!假如你们不愿意帮助,那就是你们考虑的事了。”
此时,毛泽东背后的中国,已经不是此前一百年中的“东亚病夫”了。尽管她现在还很虚弱,但她那曾经习惯于跪着的双腿如今已不会打弯了。在当今世界两大强权的面前,毛泽东坚决地大声说了“不”!
1960年6月24日至26日,社会主义国家共产党和工人党在罗马尼亚的布加勒斯特举行会谈,彭真率领中共代表团参加。会谈前夕,由赫鲁晓夫率领的苏共代表团极其突然地采取行动,向各国党代表团散发或宣读苏共中央6月21日致中共中央的通知书,对中国进行全面攻击。中共代表团在坚持严肃斗争的同时,为了顾全大局,仍在会谈公报上签了字。苏联随后进一步采取了一系列恶化中苏关系的步骤,使中苏本属两党间的分歧扩大到了国家关系方面。
从此,在西方对年轻的中国进行战略包围和全面封锁的同时,莫斯科变友为敌,对中国实施遏制的大幕渐渐开启,并且愈演愈烈,直至演变成了长达近30年之久的全面对抗。
中苏关系日益恶化,隔岸观火的美国对此自然是拍手称快,兴奋不已。他们不失时机地加紧活动,企图将手中的绳索牢牢地套在中国的脖子上,并逐渐一圈一圈地拉紧,直至这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地。
1959年夏,基地首任司令员孙继先到北京汇报工作。周恩来特意说道:“中央每次开会都要议到靶场的事,毛主席非常关心你们。”
孙继先当然知道自己所肩负的责任有多重大。基地自从组建以来,中央各位领导人都倾注了许多心血,他在第一线决不敢有丝毫懈怠:“我们正进行‘以场为家,以苦为荣的思想教育,号召大家扎根戈壁,艰苦奋斗,效果很不错。”
“嗯,很好,应该从提高大家的思想觉悟入手,否则是干不成事业的。”周恩来赞许地点了几下头,“你们提出的那个口号,‘死在戈壁滩,埋在青山头,就很豪迈嘛。就是要有这么一股子精神!”
孙继先直到死都没忘记这当年的誓言。1990年他在北京去世前,特意在遗嘱中提出要葬在自己亲手创建的基地。
谈了一会儿,周恩来带孙继先去见毛泽东。
毛泽东对孙继先说:“你是打仗出身,现在我们搞建设,形式有了一点变化,但搞尖端武器也是打仗嘛。要取得这个战斗的胜利,你就得多学习,把外国的技术学到手。”
“是,主席。”孙继先能够理解毛泽东这番话的深刻含义,“我们正通过办教导队和向苏联专家跟班作业的方式,争取多掌握些知识。”
“科学技术发展了,我们的国家就强大了。”毛泽东停顿了一下,眼睛盯着孙继先说,“你身上的担子很重啊!你要多学习。我也在学,不学习是要落伍的呀!”
周恩来问了问基地选调干部的事情后,提到了苏联专家的情况:“你们那里专家比较多,要多关心他们的生活。他们远离国内亲人,也不容易。”
周恩来又非常细心地了解了一番苏联专家们的情况,最后,他语重心长地对孙继先说:“你看,我们靠‘拐杖走路有多难呀!老大哥靠不住,你要胸中有数,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
按照中苏双方1957年10月15日签署的新技术协定,苏联先后共向基地派出了三批技术专家,近200人。实事求是地讲,苏联专家多数对中国是很友好的,尤其是前两批专家,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大都能诚心诚意帮助中国做好打基础的工作。许多专家在华工作期间,都处在苏联某些方面的压力之下,但他们仍认真工作,和中国同行们结下了深深的友谊。
但是苏联政府从根本上讲,并不想把最先进的东西给中国。苏联在国防新技术产品上不仅总是要让中国落后几代,而且提供的一些并不先进的东西,许多还是他们淘汰下来的。
1960年3月,经军委秘书长罗瑞卿大将批准,决定在西北导弹试验基地进行近程地地导弹的发射试验。中央军委对第一次导弹试验极为重视,聂荣臻特意强调说:“要安全稳妥,确保顺利完成任务。宁可慢一些,一定要好一些。”
但是苏联却不断横生枝节,故意不输送必需的液氧燃料,导弹迟迟不能发射。由于基地导弹试验的决定权掌握在苏联驻华军事顾问团手中,所以,尽管中国自己生产的燃料质量很好,完全合格,仍无法进行导弹发射试验。
苏联专家不但不让发射,连点火合练都不批准,无奈之下,基地只好将这些液氧全部倾泻在戈壁滩上。看着国家生产的各项指标都完全符合要求的燃料白白浪费掉,大家既心痛,又气愤。
过了几天,基地接到了总参谋部和国防科委的通知:苏联专家即将全部奉召回国,关于基地的工作,一切希望都要建立在自己拼命去搞的精神和工作安排上,不要存在任何外来援助的幻想,哪怕是微小的一点打算,在目前都不适宜,也达不到任何目的。随后,苏联政府即照会中国政府,决定自1960年7月28日起的一个月内,撤回1390名全部在华专家,终止343项专家合同和257项科研合同,并要中国归还在朝鲜战争期间,中国购买苏联的武器装备所欠下的350亿元债务。
苏联专家回国时,基地出于友好,热情举行了隆重的欢送宴会,给每个专家赠送了一枚“中苏友谊”纪念章和一些小礼品。上飞机前,许多专家和夫人显得很激动,久久地与中方送行人员握手拥抱,难舍难分。有一位专家坦率地对孙继先说:“苏联政府这种对华政策,不是苏联人民的政策。假如赫鲁晓夫死了,一切都会改变。”
1960年8月24日,在华的苏联专家全部撤离回国。当时,中央正在北戴河召开工作会议,毛泽东听了李富春的汇报后,大手一挥,硬骨铮铮地大声说:“赫鲁晓夫不给我们尖端技术,极好!如果给了,这个账是很难还的。”
毛泽东言出有因——为了向苏联偿还债务,他早已带头不吃肉了。
中华民族创造世界奇迹
苏联单方面撕毁协定,撤走专家,虽然给刚刚起步的中国尖端事业造成了极大的被动和难以估量的损失,但也使中国可以不受任何限制地放手致力于自己的事了。周恩来鼓励大家说:“苏联政府采取卡脖子的办法,想把我们的火箭事业扼杀在摇篮中,那是办不到的。我们中华民族是有骨气的民族,也是富有智慧的民族,没有什么力量能压服我们,也没有什么事情会难住我们。”
在国防科工委召开的会议上,激愤得用烟斗猛敲桌子的贺龙元帅,提出了卧薪尝胆,发愤图强,打掉一切依赖思想,下最大的决心依靠自己的力量,突破国防尖端技术的要求。与此同时,中央军委作出决定,用国产燃料发射导弹,并指定副总参谋长张爱萍去现场主持这次发射任务。
初秋时节,张爱萍乘坐的军用专机降落在了基地十四号机场。刚走下飞机,他的帽子就被风给刮跑了。张爱萍幽默地说:“嗬,这么厉害呀!现在全世界都在刮大风,就看我们自己能不能站住脚了!”
1960年9月10日凌晨,凉风袭人,戈壁滩一片寂静。阵地上的高架探照灯把发射场照耀得如同白昼,草绿色的导弹矗立在发射台上,翘首待发。
随着指挥员一声令下,发射操纵员按下点火键,只见导弹尾部蓦然闪射出强烈的火光,继而发出震撼大地的轰鸣声。在人们充满期待的目光里,使用了中国推进剂的导弹腾空而起,朝着预定目标飞去。
苏联专家撤走后仅17天,这枚本应一年前就发射的导弹在天空中拉出了一道洁白的烟云,似乎在和阵地上的人们一齐纵情欢呼,庆贺胜利。
1964年10月16日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1966年10月27日,中国第一枚核导弹直插苍穹,9分钟后它精确命中目标,发出惊天巨响。“两弹”结合,使中国真正实现了军事意义上的核威慑。
1967年6月17日,中国第一颗氢弹空爆成功,西部大漠升腾的蔽日黄尘再次震憾世界。从原子弹到氢弹,中国仅用了两年零八个月,成为世界上最快实现这一跨越的国家。1970年4月24日我国第一颗人造卫星发射成功。这是中国人民在攀登现代科学高峰征途中创造的“两弹一星”的人间奇迹。
“两弹一星”堪称20世纪中华民族创造的世界奇迹,不过直到今天很多人并不真的了解“两弹”的具体内容,实际上“两弹”中的一弹最初是原子弹,后来演变为原子弹和氢弹的合称,而另一弹呢,是指导弹。如果以威力论,氢弹最牛,当量可以达几千万,其次是原子弹,当量一般在几百万,导弹严格的说不是弹,而是运载工具加弹。
1999年,共和国成立50周年之际,中共中央决定对当年为研制“两弹一星”做出突出贡献的23位科技专家予以表彰。并授予他们“两弹一星功勋奖章”。然而此时此刻,很多原本应该走上领奖台的人们,已经过早地离开了人世。
多年以后,邓小平对“两弹一星”的研制,做过一番意味深长的评价:如果60年代中国没有原子弹、氢弹,没有发射卫星,中国就不能叫有重要影响的大国,更没有现在这样的国际地位。这些东西反映一个民族的能力,也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兴旺发达的标志。
罗布泊上空腾起的蘑菇云,已经成为遥远的过去,中国按照国际协议,早已停止了全部的核试验,然而两弹一星所折射的自力更生,百折不挠的强国精神,却是我们永远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