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

刘怀远

“美女鱼塘”远近闻名,老板叫桂英,中学毕业后,撺掇父兄搞养鱼,风里水里几年下来,赚足了钱,也吃尽了苦。

腊月里生意格外好,这天刚过子夜,看塘狗就叫起来。来了个陌生的年轻鱼贩,开着还没上牌照的崭新农用车。桂英问是哪儿的,要多少鱼。那人说是邻县的,能装多少就要多少。桂英忙张罗着和父兄打网。工夫不大,活蹦乱跳的鱼儿上了岸,过磅,装进农用车。忙完了,脱下水裤,桂英冷得把一双湿淋淋的手放在嘴边。

鱼贩掏出一沓崭新的钞票,数好了捏得嘎嘎响。桂英带鱼贩进了屋,从柜子里搬出验钞机放到桌上。鱼贩迟疑一下,把钱又装回棉袄口袋,“哎哟”一声往外走:“光忙鱼了,我得先去方便一下。”

看塘狗狂叫。桂英出去看,是鱼贩掉进鱼塘,正在冷水里扑腾。用力把鱼贩拽上来,桂英喊她哥,快给这位大哥找套衣服换上!

从里到外的干净衣裤递到鱼贩手上。鱼贩颤抖着接过,去里面房间换好,又提着湿漉漉的衣服出来,掏出湿成一坨的钱。

桂英看看鱼贩,说:“哎呀,这湿了的钱……”

“都怪我不小心……”

桂英把验钞机放回柜子,接过钱。鱼贩嘘出口气。桂英把钱一张张揭开,平摊在桌子上,边数边问鱼贩:“你是才做这生意吧?”鱼贩点点头。

桂英说:“看你农用车还没上牌照,遇了交警是麻烦。”

鱼贩说:“才买的,赚钱心切,回去就上。”

桂英问:“上了牌照还来吗?”

鱼贩说:“肯定常来。”

桂英笑笑:“头次贩鱼怎就辛辛苦苦跑这么远?”

鱼贩说:“我奔了你的名气来,再说赚钱哪有容易的。”

“是啊,赚钱辛苦,不像坑蒙拐骗来得快。但犯了法就像这鱼,早晚会落网。”桂英摊平一双手说,“致富靠双手,看我这双致富了的手,哪还像女孩子?”灯光下,修长的手指上虽然有一白一黄戒指闪亮,皮肤却红肿粗糙。

鱼贩低头无语。

正要开车走,桂英又从屋里追出来,扔给他一件棉大衣,说:“穿上,路上风硬!”

鱼贩迟疑着,嘴巴动了动。又有来拉鱼的车,灯光一闪一闪地开过来,鱼贩才缓缓地开车走了。

中午,桂英哥数着晾干的钞票,大惊失色:“妹子,这全是假钱!”

“哎呀,那你赶紧去追呀!”

“现在了还上哪追?你呀,老逮鱼的,还让鱼鹰啄了眼。”

桂英看哥哥着急的样子,笑出声来:“我知道是假的。”

“知道还收?”

“他拿来假的,哪有真钱给你?”

“那也不能收假的呀,再说咱一个电话就……”

“一个电话,就改写了一个人生啊。放心吧,一时糊涂的人,给他改过的机会,他一定会珍惜。”

“说的轻巧,好不容易骗到手,还能回头?”

正说着,看塘狗又叫起来。往窗外看,那辆没牌照的农用车开到塘边停下来,鱼贩真的回来了。哥哥疑惑地看着桂英。

“咱对他好,他自然会良心发现。”桂英抿了抿垂在脸上的一绺秀发,调皮地笑,“何况我还放了‘炸弹,给他的棉袄内袋里有张纸,写着‘鱼塘有验钞机,更有摄像监控,他卖鱼装钱的时候自然会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