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棵狗尾巴草
2009-01-22刘辉元
刘辉元
好一棵狗尾巴草,圆锥花序椭圆穗。柔美细腰亭玉立,赚得行人皆欢喜。
曾看过一篇关于草的文章,写的是草虽然生命力顽强,却总是给辛勤劳苦的农民伯伯添麻烦:“无券”地乱长在稻田里,“无礼”地与水稻争夺养料……这个不速之客还赶都赶不跑。其中提到的狗尾巴草,我印象最深,说是它的“上司”——风来了,它便卑躬屈膝,点头哈腰,尽拍马屁。这与《赋得古原草离别》中赞美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截然不同。但仔细一想,也蛮有道理。
秋收时分,万物枯荣,落叶归根,整片大地都是黄枯枯的,萧疏飘零,没有一丝生气。
“昔荣今非,夕阳几度红”。怅望苍吴,连天使也脱去了夏日的白纱和蓝衣。我失望地低下头,没有指望还能看见别的什么颜色。
我回过头,忽然刺痛的双眸感到一丝温柔。定神细视,黄枯枯的杂草丛里透出一丝青绿。我上前拨开杂草丛,见数棵草簇生,柔直纤细的叶鞘支撑着毛茸茸的鞘口。
这是狗尾巴草。
我不自觉地去摸那蓬松松的鞘口,突然像是被针刺了一下,这才醒悟过来:它是狗尾巴草。想起它的坏形象,我一恼火把叶鞘拔了个精光。
之后我再也没去注意它了。
直到冬天,一次我骑车路过时,我头上戴的小毡帽被凛冽的寒风吹飞了,落在稀疏丛生的草上。我连忙下车去摘。结果令我大为吃惊,顶着我的小毡帽的竟然是四五根纤细的狗尾巴草的叶鞘。
风雪载途了,还如此头角峥嵘!
我的心震颤起来,不觉对它肃然起敬。光滑纤细的叶鞘托起圆柱状的花序膝曲上升,蓬松松的刚毛呈绿紫色,还有几颗椭圆形的颖果,腹面略扁平。我又不自觉地摸起它来,在脸上蹭蹭,觉得刚毛也变得柔和起来。我直起身子眺望,发现相隔不远处还有好多丛狗尾巴草。
绿紫色的流光抛散开来,笼罩了这片荒芜的土地。那叶鞘稍弯垂,像含羞草一般。它不觉得环境的艰难,更不觉得自己的独特。
以后每次路过这里,我都能看见狗尾巴草。它是一年生的,不知是谁给它取的名字,如此难听。“寒窗四友”,它竟然会连边都沾不上。虽然说“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但是花的寿命却不长。虽然狗尾巴草很平凡,但却正是这平凡塑造了这伟大的生命。
夏至,狗尾巴草繁密丛生,风一吹过,纤细的叶鞘弯下腰,远处的牛羊跃入眼帘,真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原来那是一种柔和的力量。在经过了春的洗礼,夏的严烤,秋的霜冻,冬的肃杀之后,那纤细的叶鞘依然迎风摇曳,那是对生命的执着与渴望,是对灵魂的坚守与期盼。那是最有力的支柱。
于是我第一次明白了,柔和有时比刚硬更有力量。柔和是一种品质与风格。它不是丧失原则,而是一种更高境界的坚守。我们的声音柔和了,就更能渗透到辽远的空间。我们的目光柔和了,就更轻灵地卷起窗纱。我们的面庞柔和了,就更能流畅地传达温暖的诚意。
啊!好一棵狗尾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