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梅

徐培学

12月21日雪

赏梅的至高境界是听。

梅是幽静馨逸的别致，是蝴蝶满院的心歌，是剪不断的愁绪，是曲意不断、潜脉暗通的大地的心声，是含蓄蕴藉、委婉尽情的歌者，是空朦云水、依约眉山、黛痕低压的精灵，是暮霭轻笼的飞羽……

这个季节里，繁花都已凋落，盛况不再；梅早已蜕尽俗烟，脱尘清新，我在赏梅——依稀青梅虬枝闹，斑点逸影春梦里。我赏之，梅之香还扑于面，梅之音还萦于耳，梅之影还裹于身。

我是在心中、在梦海赏梅。

梅之音穿透累累时空，梅音直入我的俗耳，与我不约而至。

如此的一个世间精灵，哪儿是可以看、可以嗅和触摸的?只能用心、用灵魂去倾听，只有这样，才能合了她的清蕴。

都说踏雪寻梅，仿佛梅因了雪才显其高贵，其实，雪是因了梅的飘逸才更显其晶莹和剔透。

选一曲径通幽的幽篁之侧，看苍茫群山，褐赭苍石，鹅卵遍地，席地而坐，凝气，入定，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看，只需昂首，把耳朵竖起，听那时光使者早早报春的风信，静静地用心与梅语。

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智者，深得“删繁就简三秋树，领异标新二月花”的精髓。她摒弃了一切的繁琐和庸俗，枝影扶疏间，留下的是笑雪傲霜的精华，此时，红破白露，简洁意味着美；美，意味着孤独，孤独意味着超然，超然反过来大写着梅之美。

简洁、超然即是梅的美。

数九寒天的时装，尚未在你的枝桠上蜕尽，你的额头上分明还有风霜的印痕，你是醉在心里，喜上眉梢的勃勃生机，用蓬勃显示大地的复苏。

红萼未宜簪，空余少女满踌躇。

花瓣幻化的花魂，茜裙女子般，清香缠绕在寒冷的西风里，你一袭的水裙，点亮枝头、点亮群山、点亮大野四地，也点亮我涩涩的凡心，使我情倾慕之、心向往之。

喜素雅之梅，也喜梅之红艳。梅之红，是娥皇、女英的相思血泪染成，其色红、其情殷——岂止是相思的泪，而分明是泪尽继之的血。

正如贾岛诗云：莫嫌滴沥红斑少，恰是湘妃泪尽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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