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歌进退术:中国化生存

李瀛寰

“谷歌开始撤退，所有在中国境内服务器全部搬走。”

当“谷歌图书馆”因版权问题在中国沸沸扬扬之际，10月23日，DCCI互联网数据中心主任胡延平的一条微博引起了更大的关注。这条消息出现一个小时之后，谷歌中国公关负责人对此事予以否认。

10月26日，胡延平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对所写的“谷歌撤走服务器”一事，他并不否认，对更多细节，他会“过一阵子再说”。

谷歌进入中国四年来，“困境”不断，尤其是今年成为谷歌中国的多事之秋。谷歌在中国到底怎么了?

谷歌服务器：撤与不撤?

有关“谷歌撤离中国”这类显得“悲壮”的声音，在谷歌进入中国的四年里，其实一直没有断过。

谷歌进入中国之初，美国的反对者就举着牌子在美国国会外抗议，彼时，谷歌的主管正在国会进行听证陈述。

谷歌则在互联网搜索产品上作出了调整，从而符合了中国的诸多要求。但其后谷歌还是表现出了不少“水土不服”的迹象，如今年6月间的“涉黄门”。

谷歌中国前总裁李开复在离职前夕接受记者采访时，曾意味深长地说道：“谷歌在中国的发展，与其他跨国互联网公司是有很大的不同，因为他们落地之后就放弃了，我们跟他们最大的差别是我们没有放弃，我们对中国有长期的承诺。”

面对胡延平“白纸黑字”的说辞，谷歌中国回应称：“这个说法是完全错误和没有根据的，我们在中国的投入和对中国的承诺与信心没有改变。最近我们还在产品上有很多更新与进步，比如刚刚发布的iGoogle个性化主页的大学生版本，谷歌翻译也有两个产品的重大发布，而这些都是和云计算和服务器集群密切相关的。怎么可能全部撤掉呢?我们要在中国提供最酷的、独一无二的产品和服务，这个个信心没有改变。”

10月26日晚，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互联网业资深人士对记者表示：“目前来看，谷歌在中国的服务器的确是有变动，因为要换IDC(Internet Data Center互联网数据中心)服务商，谷歌的服务器会从个IDC移到另一个IDC。”

该知情人士表示，谷歌换IDC的目的是在中国提供更快的网络链接，让用户的使用感觉更好，“至于谷歌是否有更多的变化，目前尚不清楚。”

记者采访的多位专家中，多数表示并不知情，不想多说。但国内知名分析师、正望咨询公司总裁吕伯望认为，谷歌在中国走到今天并不容易，而且势头还在上升，不会轻言撤离。

至于为何会有“撤离”的说法出现，上述不愿透露姓名的互联网资深人士认为，这其中也许有一些深意。

谷歌图书馆：该与不该?

“谷歌撤离中国”不论真假，都是一个冲击力巨大的事件，但更早几天发生的“谷歌图书馆”版权纠纷，才是谷歌当下面临的更大挑战。

10月20日，CCTV2《今日观察》节目播出了《谷歌的无礼颠覆了什么》。谷歌未经授权就把570位中国作家的近两万种作品扫描上网一事，再度将谷歌推向公众关注的风口浪尖。面对作家们的集体声讨，谷歌在近期就提出了一个和解方案，但是这个方案一出台就引爆了众多著作人的强烈不满。

谷歌在此前提出的和解条款曾表示，愿意按照与美国作家协会和出版者协会达成的赔偿协议，付给中国作家每部作品至少60美元的赔偿，及以后在线阅读收入的63％。但赔偿需要作家在规定时间内提出“申请”，过期不候。

谷歌所遵循的这份美国协议，在中国被称为“霸道”条款。按照美国协议，允许谷歌先使用后授权，如果权利人不主张自己的权益，则被视为其作品允许谷歌使用。这一协议不但违反了世界通行的先授权后使用的原则，也违反了中国的著作权法。

因此，在央视的节目中，作协、文著协以及多位专家现身，声讨谷歌。此节目一经播出，谷歌在中国再次陷入一个更大的漩涡中——知识产权保护。

谷歌图书馆一事所引发的冲突，来得更为严重，而且意义深远。

从中国作家的观点来看，谷歌未征得作家本人的同意，就擅自把作品收录用于商业目的。而谷歌则强调，谷歌图书搜索为中国出版社和作者提供了一个新的经济来源，“合作伙伴项目”为图书推广和销售提供了一种全新方式，同时，它还延长了库存图书的商业寿命。

同时，谷歌也强调，如果所扫描的中文图书仍在版权保护期内，谷歌最多只在搜索结果中呈现该书的3个片段；或应著作权人要求不呈现任何内容。而对于已经超过版权保护期的图书，用户可以免费阅读并下载整本图书。

今年夏天，谷歌高调重启其数字图书馆计划以来，其野心勃勃的计划遭到了世界多国的反弹，如德国总统默克尔政府反对谷歌将图书扫描后上传到网络图书馆的计划。

如果谷歌真能实施其图书馆计划，也许将是造福于人类的一件好事，能够拯救那些深藏在图书馆里的孤本与善本，并且让绝版的图书再见天日。这无疑会方便知识的传播，并刺激新的学术研究成果的诞生。

但当下谷歌所采取的“先斩后奏”方式，有利于谷歌，有着明显的商业优势。因为若按照先授权再使用的模式，谷歌将不得不付出巨大的沟通成本和时间成本，这也是目前国内外其他数字图书馆建设缓慢的原因。

虽然谷歌在扫描图书之前就做好了和解条款，并不想赖账。但作家陈村表示：“60美元就想把我打发掉，让他们做梦去吧。”

北京市盛峰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于国富则认为，谷歌图书馆此种用途并非公益事业，存在侵权可能。具体事情还需要当事各方说清楚，例如，有没有签订授权协议等。单单是单方公告是不起作用的。

目前，文著协正在准备资料，并和中国作协联系，可能发表一个联合声明。中国作协新闻发言人陈崎嵘表示：“中国作协将坚定地站在文著协一边，为作家维权。”

而谷歌中国公关发言人10月27日列记者表示，目前，图书馆一事是谷歌全球项目，谷歌中国全力支持这一项目，谷歌美国总部的图书馆项目有关人士将来华，届时会阐述谷歌所坚持的立场。

为什么又是谷歌?

对谷歌图书馆一事，有网友开玩笑地说：“谷歌图书搜索本来并不引人注意，这回CCTV又给谷歌带来流量了。”

进入中国四年来，谷歌一直是焦点，引发过多种争议。但从记者与谷歌中国的员工的交流中感觉到，他们已经习惯了，继续做自己分内的事。更何况，这次图书馆事件，是谷歌一个全球性事件。

谷歌图书馆与中国著作权人的纠纷，现在才刚刚开始，如互联网资深分析人士炳叔所言，这场纠纷可能持续很长时间，一时不会有结论。但这场纠纷还是让人不能不想到一为什么又是谷歌?

是不是谷歌特别不适应中国这块土壤，以致严重的水土不服，四年时间依然不能融入中国?

“谷歌倡导自由、开放的互联网，在这个思路之下，谷歌不可避免会遇到多种阻力”，炳叔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还是以谷歌图书馆事件为例。他认为，对普通网民来讲，谷歌数字图书馆降低了阅读成本，盘活了图书资源，是好事，这也是谷歌所倡导的理念。但谷歌数字图书馆冲击了出版社和作家的利益，谷歌图书馆会影响他们图书的销量，并且开价比较低。

“有些作家和作品已经被人遗忘了，谷歌推广他们，他们反而不明就里。市场说明一切，这些作家有一天会想明白的。但当下，谷歌需要解决这些现实的冲突。”炳叔说。

一直倡导互联网开放平台的胡延平则认为，以免费的理念发展新的商业模式，这是谷歌一直所坚持的未来发展模式，但这一思想也让谷歌面临着新旧观念的冲突。“就算在行业内，谷歌的免费模式也面临IT行业既得利益者的挑战。而这种冲突在中国，表现得更为激烈”，胡延平说道，“我个人认为，谷歌在中国推出图书馆计划，并不明智，因为中国知识产权保护的不明晰，只能让谷歌陷入更大的纠纷中。”

但也有人认为，“谷歌这次图书馆的纠纷，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营销，没有冲突，哪有关注?”

不可否认，谷歌的理念挑战的是传统的商业价值和传统的商业伦理。“对消费者、网民有利”并不能让谷歌畅行无阻。谷歌图书馆计划面对来自全球的阻力，如何更有效地应对，让自己强大的理念与传统的价值相融合，从而达到和谐发展的目标，这是谷歌应该考虑的。

(编辑：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