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心事你别猜

羽　罗

青春期是那么漫长，一天一天，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你的眼睛里有秘密吗

离上课还有3分钟的时候，刘肖向路羽发起挑战说，你敢和我对视吗？

这是高一的学生为提神而常做的游戏，规则是后眨眼睛者获胜。路羽对此很有心得，那就是眼神迷离，思绪漫游。常常对方已经败下阵来，她还在神游他方。所以，她很爽快地应战说，那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今天，路羽的思绪怎么也漫游不开了。她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刘肖，他的皮肤干净而清新，就像春雨过后的青草地；他的眼珠是褐色的，那么清凉，像一匹年轻的野马；他的眉毛微微蹙起，几缕发丝垂掉下来；他神情专注，嘴角微微翘起；他的眼神像破开云层的阳光，一点一点地照进路羽的眼睛里……

不玩了，路羽突然甩甩头发说，无聊。

刘肖怔了怔，脸上有些不满，但还是很有涵养地没说什么。倒是旁边观战的苏宁失望地嘀咕，女生真是奇怪得很。路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其实，路羽也觉得自己奇怪得很。比如，她明明是成绩很好又很乖的学生，却要去扎好几个耳洞；比如，上课的时候，她明明在认真听课，却要做出睡觉的样子，然后被老师点名；比如，她会在大街上无聊地闲荡到天黑，以等待父母紧张兮兮地盘问；比如，看刘肖眼睛的时候，她开始会慌张，会失措了。

路羽16岁了。难道，这就是青春期吗？

流泪是因为委屈

路羽照例回家很晚，昂首挺胸地从父母疑惑的视线中穿行而过。她很享受这种感觉。父母工作很忙，对她的教育就是独立，独立，再独立。她只有耍这点小把戏，才能让父母围着她转，感受到他们的重视，尽管这些关注的出发点并不是那么让人喜欢。不过这些小花招，也是她16岁以后才学会的。

可是，她一进卧室，就气不打一处来。枕头上，放着妈妈新给她买的衣服，是一件最新款的阿迪达斯的T恤。她拎着衣服扔到沙发上，很大声很委屈很愤怒地说，谁要你买这种破衣服了？

妈妈也是惊诧又委屈，你不是喜欢吗，老嚷嚷着要买，你以为我想破费啊？

路羽答不上话，“哇”地一声蹲在地上，眼泪哗啦啦就碎开来。

妈妈说，这孩子真是莫名其妙。

路羽觉得，父母真是一点都不了解自己。她早就不喜欢这种不分男女的大T恤了，包括阿迪达斯，包括耐克。多少次，她看着淑女屋里的那些碎花朵朵裙摆飘飘，就会羡慕得眼里能掐出水来；多少次，她路过舞蹈教室，看着那些女孩子穿着黑色的紧身衣，露出白皙的脖子和修长的美腿，就会后悔自己当初报了排球班；多少次，她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胖胖的腰和壮实的胳膊，想起那些燕子一样轻盈地飞来飞去的女孩子，就会自卑得像只灾难来临时的鸵鸟，把头，深深地埋下去。

可是，妈妈居然说，莫名其妙!路羽想，她难道没听说过，流泪都是因为委屈吗？

成绩是可以这样下滑的

周一发月考试卷，年轻帅气的语文老师的脸阴沉得像暴风雨来临前。他说，有些成绩很好的同学，这次考差了，下课后要主动找老师分析原因，不要一降再降啊。

路羽只考了75分，而以前，150分的试卷，她是可以拿下120分甚至更高的，她可是老师的得意门生。念她的分数时，老师加重了语气，全班且有一阵小小的骚动，大家纷纷向她行注目礼。有同学惊呼，怎么可能! 站起来拿试卷到回座位，一共50秒。在这50秒里，路羽一路牵动着大家内容各异的眼光。她表情平静，心里却要开出花来。

那以后的一个月，语文老师的注意力又倾注到她的身上。怕她上课走神，每节课都会请她起来回答问题；为给她信心，上课前总是会宣读她的作文；为了解她失利的原因，晚自习时会轻轻敲她的桌子，让她去办公室私下交流。路羽的成绩很快又回升到了120分。

路羽还记得，老师曾经问她，成绩为什么下滑得这么快呢？

为什么？

她真的很想告诉他：因为你的声音越来越少光顾到我的名字，因为你的目光越来越少撒播到我的身上，因为你的关怀越来越少分享给我的心灵，因为我是那么希望得到你的关注，所以答卷的时候我故意填错了几个，故意走神半天而没写完作文。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因为这是一个多么羞于启齿的隐秘啊。

绯闻是用来制造的吗

现在，路羽看黑板的时候，常常会不由自主地微微偏过头。刘肖就坐在她右前方的位置。她都没有留意到，这个老是和自己打打闹闹的小男孩，是什么时候长成这么英俊的少年了呢？

他总是坐得笔直，总是不错眼珠地看着黑板，总是神情专注地听课。有阳光照进来的时候，他的睫毛会在脸上投出一小片鸽子翅膀般浅灰色的阴影。女生们向路羽打听刘肖的情况时，她总会一脸鄙视地说，他啊，就是个书呆子嘛。可事实上，看到他时，她心里就像藏了一团棉花，柔软极了。

周五放假时，路羽交给刘肖50块钱，请他帮自己买一个长江七号的布狗狗。怕刘肖发问，她又很心虚地补充，朋友指定的生日礼物哦，可惜我没有空。刘肖走后，路羽安抚了一下自己“怦怦”乱跳的心。

星期天晚上去学校时，路羽的课桌下塞着一个大大的礼物盒，还有一张便条：周末你不在家，只好给你带到学校来了。路羽的心偷偷地笑了一下。

然后，路羽和刘肖的绯闻就突然传开了。大家的证据是，刘肖给路羽送礼物了，还是当时最流行的七仔。有人来问当事人，刘肖只是当玩笑地一笑而过，路羽则缄口不语，一副清者自清的样子。

其实路羽根本就没打算澄清。和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做一回故事的男女主角，留给青春的是多么美丽的一个背影啊。何况现在，她走到哪里，身上都有那些漂亮如燕子一样的女生羡慕或嫉妒的目光，自己小小的虚荣心是多么满足啊。

只有她知道，其实那个周末，她躲在家里的阳台上，看刘肖来了又离开。

路家有女初长成

更多的时候，路羽陷在深深的失落里。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坏女孩，为了得到一点点，而耍尽了心机。可是她那么寂寞，那么孤独，那么渴望得到关注，可是青春期，又是那么漫长。

17岁生日的时候，妈妈居然给路羽买了一条裙子，白色的，纯棉的，有小褶皱的。她扭扭捏捏地穿上，爸爸点头咂嘴，一脸的不可思议和赞赏，说，路家有女初长成啊，我女儿是个大姑娘了。路羽感觉快乐得要飞起来。

也许，青春期也不是那么百无聊赖吧，路羽抱着刘肖“送”的七仔想，由假小子变成女孩的过程不是充满了惊喜和感动吗？

但是，她还是希望这个漫长的青春期快快过去，因为她不想自己一看到落日或朝霞就惆怅万分，也不想自己因为一条漂亮的裙子而愁绪满怀，更不想自己因为渴望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小小的喜欢，一份浅浅的虚荣，而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小秘密。

她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向刘肖发起挑战说，你敢和我对视吗？

她的眼光将不会躲躲闪闪，她的内心会一片坦诚，她的青春会一片阳光；她会对不懂自己的爸妈说，我喜欢裙子，我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会对忽视自己的年轻老师说，帅哥，不要把我忘记了哦；她会看着刘肖的眼睛，羞涩却毫不掩饰地说，我喜欢上你了。

她的眼睛里看不到秘密，看不到寂寞。可是那一天，应该是属于青春期过后的女生的吧。而眼下，青春期还那么漫长，一天一天，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编辑/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