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爱你一辈子

闫　晗

是的，从病床上醒来那一刻，是一个“邪恶”的念头突如其来的侵袭了我。因为那时的我实在是不能理解妈妈对我的严苛要求，还有长期的“漠不关心”。

“你是谁啊，我在哪里啊？”我怯生生地说话，用手轻轻推了推身边扑在病床边入睡的女人。“妞妞，妞妞，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可吓坏妈妈了。”她紧紧地抱着我。我不知所措，推开了她。她眼里充满着惊讶、诧异。“医生，医生，你不是说我的女儿只是受了车祸的惊吓吗？”她慌张的神情，吓到了医生和跟随而来的护士。

这个陌生的女人一直反反复复告诉我，她是我的母亲。她是一名老师。我们在一个不足60平方的小屋里一起生活。我现在在省实验中学读高一，今年16岁。

5岁那年，我们温馨的家发生了变故。父亲因为挪用巨额公款，锒铛入狱，被判无期徒刑。从此，我和妈妈相依为命。

在妈妈眼里，学生永远比孩子重要。上小学时，我每天都是边做作业边乖乖地等妈妈回来，八九点才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上了中学，当班主任的妈妈更忙了。我回到家常常看到她留的便条，告诉我饭菜在冰箱里，或者是让我自己泡面，偶尔也把我托付给邻居方阿姨。

每年的生日，妈妈都会忘记准备礼物送给我，时常是不经意间翻看日历才想起，然后给我下碗长寿鸡蛋面。16岁生日那天，直到我困得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妈妈仍然没有回来。第二天清早，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解释说为了赶批改学生的摸底试卷，一夜未归。

这样的理由我根本不听，我倔强地冲出家门，横穿马路，一辆小轿车呼啸而过……

我在医院的日子里，妈妈将家中的“办公室”搬到了医院，是为了更好地照顾我。因为没有时间在家里做饭，妈妈还时常麻烦方阿姨帮我煨我最喜欢喝的排骨藕汤。再后来，她从家里带来了小台灯，为了不影响我休息，她总是把亮度调得很低，借着微弱的灯光，仔细看着备课的教案或是批改着学生作业。我似乎从没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她工作的样子，时而紧皱眉头，时而舒心一笑。

她经常给我讲小时候的故事，故事里的主角有爸爸、她，还有我。讲爸爸是如何教我唱歌，讲她是怎么样教我识字。当我好奇问爸爸去哪里的时候，她总会抱着我说，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妈妈的学生也来看我，跟我讲了好多好多妈妈的故事。他们都把她当成自己的“妈妈”爱戴。而我却从来没有发觉她是个这么好的“妈妈”。她可以背着突然高烧的学生去医院，忙里忙外；她可以早上上班前从家里带中饭给父母不在家的学生；她甚至，会在每一个学生生日的时候，送上一张小的书签，上面写上对他们的鼓励、赞扬和拳拳爱意。

住院的日子是我人生当中最难忘的时光。三个月后，医生让我办了出院手续。医生说我的间歇性失忆，只能慢慢恢复。那场车祸，并没有让我遭受什么皮外伤，只是因为惊吓过度导致了失忆。我问妈妈，如果以后我还是不能记得以前的事情，那怎么办？妈妈微笑着，眼角又增加了深深浅浅的几道细纹，“你是妈妈最宝贝最疼爱的女儿，无论你是什么样子，你始终都是妈妈最爱的女儿，一辈子的。”

今年的“三八”妇女节，妈妈被学校推荐到省里成为了“巾帼建功立业标兵”。她站在领奖台上说，她最想感谢她的学生，还有她的女儿，因为是他们一如既往的支持，才让她有动力走到现在。但是，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女儿。最后，她站在那么高的台上，流着眼泪说，“妞妞，妈妈爱你，对不起。”

忏悔的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里落下，一滴一滴在冲刷我心中的愧疚。是的，从病床上醒来那一刻，是一个“邪恶”的念头突如其来的侵袭了我。因为那时的我实在是不能理解妈妈对我的严苛要求，还有长期的“漠不关心”。

妈妈，本该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可亲最依靠的人。事实上，她也是的。她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我的成长，也是为了她的职责。

我终于可以坦然笑着流泪，因为我明白了什么是爱。假如我不曾“失忆”过，也许这一切伟大的爱，我都无法感受。现在，我只想紧紧地拥抱妈妈，在她的耳边说，妈妈，我爱你，一辈子的。

♥编辑/商元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