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救险

陆 译

2003年1月5日早上6点06分,大西洋上,一艘“卡米拉”号货轮在变幻莫测的纽芬兰大浅滩中陷入困境。

绝境遇险

芬兰籍货轮“卡米拉”号货轮使用的是巨型12缸引擎。由于滤油器严重受损,机轴很难获得充足的润滑油。这样一来,机轴在运动过程中反复碾压机轴和旋转活塞之间的轴承。持续不断的摩擦导致引擎运转不畅,从1月4号晚上开始,货轮渐渐失去动力,并最终在5日早上彻底停转罢工了。

此时的卡米拉货轮正位于纽芬兰大浅滩附近。熟悉航海的人都很清楚,任何船只对于纽芬兰大浅滩都避之不及。这里的海水很浅,而浅滩形成了巨大的海浪,随时会吞噬进入浅滩的船只。纽芬兰大浅滩同样也以天气多变而闻名。几百年来,这里相继有7000多艘船只沉没。如今,卡米拉号恰好在这里发生故障,船长马库·雷科拉很清楚,这将意味着死亡。

此时,一股龙卷风正从西南部快速逼近,风速高达每小时150km,浪高为24m。如此强劲的风力袭来,将足以击沉进退两难的“卡米拉”号货轮。

船长雷科拉思考着各种逃生方案。纽芬兰大浅滩距离最近的圣约翰港有450多km。虽然风暴在几个小时后才会抵达,但由于“卡米拉”号无法前行,所以它根本无法抵挡飓风的袭击。当飓风产生的冲击波击中浅滩底部时,它的巨大能量会进一步聚集,形成极具破坏性的海浪。这足以摧毁舷窗,甚至将整艘货轮翻转过来。“卡米拉”号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马上离开这儿。但怎么离开这里?呼救信号刚刚发出,救援人员还远在天边。货轮在波涛汹涌的洋面上剧烈起伏,采用救生艇逃生的办法跟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只能等待救援人员的到来。能否脱险,决定于在这场人与风的赛跑中,谁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营救开始

当“卡米拉”货轮在海洋中遇险的信号发出后,在600多km之外的103搜救中队基地,经验丰富的直升机驾驶员吉尔伯特·蒂博少校接到了命令,迅速率领救援小队,前往营救被困海上的16名船员。

风暴正在步步逼近。“卡米拉”号货轮被困海上已经有2h了,船员时刻面临生命威胁。

救援直升机正从位于618km之外的甘达尔部队基地赶来。他们的任务是找到失事货轮,在空中盘旋,将16名船员吊至机舱当中,再送至最近的陆地圣约翰港,整个航程超过了1000km。

这次行动将是对人和直升机的一场极限考验。首先面临的问题是飞行距离过长,机载燃料不能保证直升机顺利到达圣约翰港。蒂博少校决定在爱尔兰的石油钻井平台上补充燃料。这个石油钻井平台距离“卡米拉”号有150km,可以保证直升机完成往返旅程。

蒂博少校随后计算着救援需要的时间,以保证直升机能有充足的燃料返回基地。

根据计算,全部营救时间只有75min,这就意味着营救每个人的时间不能超过5min。

为了能够容纳16名船员,蒂博少校和助手开始清除机上的多余设备。他必须消除所有无关重要的负荷。负荷越轻,携载的燃料就越多,燃料是此行成败的关键。直升机起飞了。对蒂博少校来说,他的这架“鸬鹚”直升机就像一架终极飞行机器。3台涡轮发动机能够产生6400马力的强劲动力。他经常把“鸬鹚”直升机比作是陆地上的F1赛车。它拥有非常先进的技术设备,而且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它表现出了很强的适应性,能应付各种恶劣局面。

叶片边缘增加了钛条防护的螺旋桨能增加直升机升力、提高速度,同时也意味着直升机能在强风天气下顺利作业,但是“鸬鹚”直升机也有自身的缺陷。如果飓风太强,就不能保证安全飞行。所以他们必须赶在飓风前抵达现场,否则只能中止行动。

中途加油

然而,直升机在爱尔兰钻井平台加油的计划不得不改变。蒂博少校接到通知说,爱尔兰的钻井平台没有足够的油料,无法为他们提供燃料。蒂博少校不得不改变航向,寻找其他钻井平台。他迅速联系了亨利古德里奇钻井平台。这比预计航程多了35km,时间也要多耗费10min,这意味着救援时间将会缩短。

现在,风暴正在以85km/h的速度快速逼近“卡米拉”号。

亨利古德里奇是一个浮动的钻井平台,并非固定在海床上,所以在强风下着陆非常危险。蒂博所处的位置根本无法控制飞机着陆。为了保证直升机抵御强风,同时也为了密切关注平台,蒂博只能让副驾驶安德鲁驾驶,他在旁边指挥。

在浮动平台上着陆非常困难,驾驶员必须具有高超的驾驶技术和惊人的意志力。从未在浮动的平台上驾驶飞机着陆的副驾驶安德鲁,终于把“鸬鹚”直升机降稳稳地落在古德里奇平台上。但危险依然存在,直升机很可能会被强风吹走。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安德鲁必须让螺旋桨的叶片沿相反方向运动,技术上称之为“倒飞”。这样可以产生一个向下的力,将直升机稳稳固定在平台上。

在钻井平台加油后,直升机已经有足够的燃油赶往“卡米拉”号货轮,但是就在他们起飞时,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机上配备的光纤通讯系统突然停止工作。

虽然蒂博和安德鲁可以正常通话,但机上的另一名成员,飞行工程师罗布却听不到任何讯息,而罗布是操作救生绞车的关键人物,不可或缺。现在,蒂博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继续前进,还是放弃行动。

现在距离日落只剩1h40min了,只能勉强抵达被困地点,完成75min的营救工作。

蒂博和安德鲁再次对机上的断路器进行了系统检查,通讯终于恢复。但是,这次延误又浪费了宝贵的15min。

随波起伏

现在,距离夜幕降临只剩1个多h了。经过3.5h的长途飞行后,蒂博和安德鲁最终看到了被困的“卡米拉”号。随着货轮渐渐靠近,他们发现这次救援行动将是一次严峻的考验。

这条将近100m长的金属怪兽已经完全失控。它随着海浪颠簸起伏,左右摇晃。很显然,这并不是一个稳定的平台,而直升机却要营救16名船员。

风暴正在快速逼近。科学家们称这种风暴为“气象炸弹”,因为它的威力将以爆炸性的速度不断增强。短短几个小时内,它的风力就已经增强了一倍,从最初的每小时35km变成了85km,浪高最高达到了24m,相当于7层楼的高度。

蒂博少校必须想办法靠近货轮,这样才能把救援人员放下去。但是,如果飞行高度太低,直升机就会撞到货轮的桅杆,而这将意味着万劫不复。

船员们已经精疲力尽,直升机给他们带来了生的希望。他们聚集在甲板上,欢呼着。突然,直升机绕着货轮转了一圈后又飞走了。船员们都很害怕,以为是飞行员觉得风力太强,决定放弃救援行动了!

很快,直升机又转了回来。事实上,通过确定潜在的危险,蒂博少校正在努力寻找最佳的救援方案。时间紧迫,他必须在几秒钟之内做出重要决定。怎样才能让直升机和货轮之间保持固定距离,为了做到这点,蒂博少校必须驾驶着直升机随海浪起伏。

兩名搜救人员将被下放至甲板上。一个人负责控制引导缆绳,以减少提升过程中的摇摆;另一个人负责吊起每个船员,并随同他们返回直升机。

为了避免在下放的过程中面临的潜在威胁,比如被船体的某个部分撞到等等,救援人员必须非常小心,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在整个起吊过程中,飞行工程师罗布发挥了关键作用。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甲板,所以他必须告诉蒂博搜救人员安全降落,准备提起的准确时间。

船员们当时都有点儿害怕,因为他们从来没被直升机吊起过,而且是通过一条缆绳。这条缆绳的直径不足5mm,看起来脆弱不堪。但事实上,它一次可以提起超过800kg的重物。

为了使直升机和货轮之间保持固定间距,蒂博必须连续增加和降低马力。马力的调节需要伴随其他操作,所以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直升机本身也不平稳。

当时的货轮就像摇椅一样在不停摇摆,角度大概有45°,它在上下移动。蒂博驾驶直升机也要做出类似的动作,这就需要他能够准确判断出海浪再次上升的时间,然后紧跟着上升,否则就可能出现很大的麻烦。

就在这时,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为了保证直升机处于悬停状态,直升机的引擎一直处于100%的工作状态。强大的侧向风力不断冲击直升机的旋翼,这对蒂博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侧向风会造成所谓的“瞬变升力”。一旦出现这种状况,直升机引擎就不能全力工作。这种持续的变化会导致剧烈的颤动,并且对直升机和蒂博构成巨大的身体压力。

这种操作显然非常累人,驾驶员碰到了很多扰流,而且要不停移动,可以说是对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考验。

燃油告急

救援人员正准备提升第11名船員,现在还有5名船员在焦急等待。蒂博密切注视着油表的指数。此时,直升机的燃料只能维持25min了。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再过不久,不管船员是否全部获救,他们也只能离开。面对这种情况,就连经验丰富的蒂博也紧张起来。

现在,直升机悬停在货轮上方已经有1个多h了。风力不断增强,海浪更加汹涌,天色正渐渐暗了下去。

此时,船员们并不知道驾驶舱内,蒂博和安德鲁正面临一个新的危险。

不断增加的船员重量,再加上悬停状态下的引擎需求,这些造成螺旋桨的能量衰减。事实上,螺旋桨的转速正在减慢。这说明直升机快失去动力了。

甲板上只剩下船长和两个救援人员了。

形势变得异常危急。蒂博必须马上做出选择,是继续,还是放弃?剩余人员的生命全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了。蒂博决定抓紧时间,继续救援。

船长雷卡拉已经目送15名船员脱离了危险。在船首等待了1个多h之后,现在终于轮到他了。当他来到直升机的舱门口,还没等坐下,就忍不住回头去看最后一眼“卡米拉”号。看到它在海面上无助地晃动,船长留下了不舍的眼泪。

蒂博率领的救援小组终于在70min之内完成救援任务。现在,直升机还有足够的燃料返回圣约翰港。当直升机重新加速之后,无力的螺旋桨又恢复如初,但风暴已经迫在眉睫。

全力除冰

死里逃生的船员们希望返航的旅程能一帆风顺。此时,夜幕降临,飞机在一团漆黑的大西洋上空航行了。风暴正在步步逼近,温度开始急剧下降。蒂博和安德鲁非常担心螺旋桨上结冰。因为结冰对直升机来说是最危险的事情。

尽管如今的“鸬鹚”号直升机装备有特殊的除冰设备——螺旋桨冰防护装置。螺旋桨冰防护系统可以将热量转移到螺旋桨上,避免结冰。不过,它就像一把双刃剑,除冰自然要消耗大量能量。冰粒在螺旋桨上迅速增加。螺旋桨冰防护装置消耗能量来完成除冰,这时候引擎必须全负荷运转,才能保证直升机悬在半空。直升机除冰消耗的动力非常强大,以至于安德鲁控制板上的所有导航设施全都失效了。幸而蒂博及时将自己的信号发生器切换给了安德鲁。

现在,直升机向着477km之外的圣约翰港飞去。对于驾驶舱内的这场风波,船员们都一无所知。

从“卡米拉”号引擎停转到直升机在圣约翰港降落,13h过去了。当直升机最终在机场降落,当所有的人重新踏到土地上的时候,大家激动得拥抱在一起。这就好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之后终于又回到人间一样。对于经历了生死波折,最终顺利返回的蒂博少校和103搜救中队的人来说,救援行动终于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编辑林 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