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川的诗
2009-01-06刘川
刘 川
刘 川 1975年生。祖籍辽宁省阜新县。作品曾入选130多种权威选本。曾获得首届徐志摩诗歌奖、2004-2005年度人民文学奖。现居沈阳。
这是我二大伯的生活经验,他又传授给了我
每次从柜子底下
取出那个
记录人情往来的大账本
1页页1条条地看
合上账本
再看这个社会
啊,我就像长了1双
火眼金睛
谁是朋友、好人
谁是小人、混蛋
一目了然
这个大千社会
也就我的柜子般大
红白大事
我们这儿
结婚,叫红事
死人,叫白事
但凡正常的人
只要不是和尚尼姑
都会经历
自己的红事
(有的还经历N次)
而不管正常不正常的
哪怕精神病
也一定会经历
自己的白事
我看着身边的小孩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
他们一个一个
就会办红事给我看
而我老了
礼尚往来
做为回报
我也会办1件白事
让他们瞧瞧
有些事仅仅在理论上成立
过年了
整个小区
只有我家
不放鞭炮
但远处的人
谁又能听出来
我家没放呢
整个城里
只有我家
不拜灶王爷与财神
谁又能看出来
我家没拜
这两位大仙呢
整个中国
只有我家
不给小孩子压岁钱
谁又能让
我家的小孩子
不叫家里的长辈
爸爸妈妈叔叔婶婶爷爷奶奶呢
过年了
我1个亲戚、朋友、上司
都不去拜年、送礼
谁又能阻止
我也进入
这个新年呢
以上这些道理
我都懂
但我却从不敢
这样做
哪怕1次
中国式西瓜
我生活的国家
每天发生1件芝麻大的小事儿
让正义的网民
给炒成西瓜
而第二天又发生
1件芝麻大的小事儿
他们又转身去炒那件
而使前一天的那只西瓜
一晚过后
又变成了芝麻
1个孕妇要生了
1个好人要来了
1个恶棍要来了
1个大官要来了
1个贱民要来了
1个聪明人要来了
1个糊涂蛋要来了
1个士兵要来了
1个强奸犯要来了
1个平庸者要来了
1个伟人要来了
1个老好人要来了
1个花花公子要来了
1个还分不出好坏的人要来了
不管他(她)将来是什么
我都对孕妇鼓励说
使劲啊,别怕疼
我都对这个baby说
虽然世间人口众多
但是祝福你来
他们都是人生态度
积极乐观的人
你无比肯定地说
火葬厂附近
居住的人们
天天看见
一个又一个人
抬进去
一个又一个人
抬进去
化成灰
捧出来
他们对人生
一定非常消极
我认识他们
他们的确
天天看死人
月月看死人
年年看死人
但对人生却一点
也不消极
不仅如此
还十分积极乐观向上哩
他们这些居住在
偏远郊区
被挤到火葬厂附近的居民
一看见从城市里
运来死人
一看到城里又死了人
就欢欣鼓舞
就觉得自己又有了
一点点希望
他们觉得城里
多出了一点点空隙
也就多出了一点点
挤进去的机会
太阳是花圈吗
10月21日,单位司机o死了
10月22日,2楼邻居p死了
10月23日,小区门卫q死了
10月24日,不认识的r死了
接二连三的出殡被我碰见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一项统计说了
全球每天都有几十万人在死去
这个统计看完
使我头皮发麻
牙齿打颤
脊梁骨冒凉风
从那以后
每天早晨抬头
看见太阳
都感觉今天
它又送花圈来了
长久的恩惠让我心惊肉跳
太阳每天
都到我的窗前来
像不叫自到
且不用付费的外卖
(一定是送错地址了)
每天1份
每天1份
每天1份
每天1份
每天1份
每天1份
……
越来我越不安
因为我怕明天
就再也没有了
2000只小鸡
养鸡场
一下子死了2000只小鸡
是棚圈失火冒出的烟
熏死的
这2000只金黄色的鸡雏
1只1只1只1只1只
1只1只1只1只1只
1只1只1只1只1只
1只1只1只1只1只
1只1只1只1只1只
1只1只1只1只1只
1只1只1只1只1只
1只1只1只1只1只
1只1只1只1只1只
1只1只1只1只1只
1只1只1只1只1只
1只1只1只1只1只
1只1只1只1只1只
……
摆了好大一片
毛茸茸的
整整齐齐
我仿佛看见了
死神用的地毯
地球就是这个样子的,谁又能把藏在其中的那个坏人找出来呢?
人人人人人
人人人人人人人
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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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人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