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民族唤魂
2008-12-29任剑涛
书屋 2008年5期
现代民族的生存之道,一直是民族-国家间激烈竞争对每一个民族提出的严肃问题。在民族究竟依靠什么才足以在这种竞争中占据优势的深沉追问中,需要的是一个民族对自己灵魂深处的根脉深明于心。做大做强民族的硬实力与软实力,绝对是民族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全球化时代,一个躁动不安的民族,不知道在民族的特殊性与全球的普世性之间如何决断,无力安顿躁动的魂灵,那就永远也无法寻找到成为强大民族-国家的法宝。
革命导致灵魂躁动,对峙凸显失魂落魄
众所周知,现代民族-国家体系由五次重大的社会政治革命造就而成。1640年的英国革命催生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国家。按照英国著名的“左”派思想家安东尼·吉登斯的说法,以资本主义、工业主义、监控机制、暴力工具四大支柱支撑起来的现代体制与西方传统发生历史性的断裂,造就了一个完全不同于西方传统社会的现代结构。原来建立在封建主义、农业社会、分散状态和古典文化基础上的传统国家彻底丧失了它存在的理由。自此,任何一个国家都被纳入到全球化的国家体系之中。凡是那些足以寻找到民族-国家发展稳定之道的国度,逐渐成为主宰世界的力量,而那些总是徘徊在由英国人开创的现代之路外围,并且长期处于国内政治经济欠稳定、国际关系欠实在的状况之中的国家,成为被动挨打的国家。这就是当年毛泽东一句话总结的世界格局——“落后就要挨打”。
正是沿着英国开启的现代大门,美国人、法国人紧随其后,发动了旨在振兴国家,使自己民族走上现代轨道的社会政治革命。1775年后美国人将英国人的治国之道创造性地移植到自己的国土上面,建立起工业强国、宪政立国、多元支撑的典型现代国家。1789年,法国人将革命的旗帜首先插上巴士底狱,并以革命的气质书写了“自由、平等、博爱”的现代理念,使之成为现代的普遍信念。1917年落后的俄国在列宁的直接带领下,开创了世界范围内落后国家跳跃性地进入社会主义国家行列的新型道路。中国共产党正是在俄国“十月革命”的感召下,创造性地争取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沿着五次具有示范意义的革命轨迹,全世界在二十世界掀起了风起云涌的民族革命浪潮,就此将全球带入了一个彻底脱离农业社会的工业社会新时代。
可见,革命是现代国家的催生素。但是,现代革命在不同国家发生的走向与结果却大相径庭:英国1688年的光荣革命安顿下来民族躁动的灵魂,以理性妥协的精神逐渐建立起市场经济、民主政治和多元文化,因此自十九世纪以来一直居于强国竞争的前列。美国维持国家在革命之后的稳定发展状态,二十世纪一跃成为世界头号强国。但追随现代革命轨迹寻找国家强盛之道的法国,就因为没有安顿好革命后的建设事务,一直未能成为名列世界前茅的国家。在俄国革命之后建立起来的苏联以专制政治支撑计划经济、以铁腕手段推进国家发展、以镇压方式对待不同政见,虽然一时好象非常强大,但毕竟维持不了外强中干的国家状态,竟自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出人意外地瞬间崩溃。
中国建立人民共和国之后,由于国家领导人长期迷信战争经验,一直实行运动式的国家行为,不断掀起革命时代的阶级斗争惊涛骇浪,国家在革命的灵魂躁动中颠簸,在斗争的你死我活中耗费,徒然浪费大好的发展国家的机会,整个国家在革命对峙的深渊中挣扎,不知道民族究竟应该在全球处境中如何自处。十年“文革”时期中国跟全世界对着干——传统的东西属于应该灭亡的封建主义、现代国家的东西属于应该扫荡的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先行国家的东西则属于应该批判的修正主义,结果将自己的国家搞成了全世界最落后的国家之一。革命本来就使中国人灵魂躁动,对峙更让中国人失魂落魄。不是及时的改革开放,中国人恐怕还在被开除“球籍”的惊恐中以“革命高歌”自慰。
硬实力是国家间竞争的物质基础,软实力是国家发展的精神支柱
1978-2008年,三十年中国人仅仅在一种稍安毋躁的改革开放进程中就发现了国家进步之道。我们曾经只能在“汉唐盛景”的历史想像中将中华民族的辉煌铭刻于脑际,而今天我们终于可以在全世界面前以GDP第三的发展成就向世人宣示民族的发展能力。但恰恰在经济发展需要政治发展加以保证、对峙思维需要融合能力予以改变、灵魂躁动需要稳定发展给予矫正的时候,许多人却再次陷入了革命时代的狂躁状态——我们就是要沿着对着干的思路,不是做大做强自己,而是专门与强国对着干来显示国家“能力”;不是寻找自己国家稳定发展之道,而是声嘶力竭地发表没有实际意义的政治宣言;不是认真总结全球化时代国家兴亡之道,而是将落后情绪全无理性地四处喷射;不是理性妥协地为自己国家赢得发展空间,而是致力将国家推向逼仄的国际生存状态。而这恰恰是以振兴国家的名义来矫饰的情绪,恰恰是以高度的理性掩盖起来的非理性,恰恰是以学术的面目乔装打扮起来的狂躁。
“与西方竞争”是这样的政治号召最为有力的煽动性口号。这样的口号,我们似曾相识,因为将国家推向破产边沿的“文革”,就是在与西方对着干、即使对自己国家不利也在所不惜的情况下进行的。无疑,在全球化时代,国家间的关系就是竞争关系。国家间的竞争必须以鲜明的竞争关系、也就是国家利益来作为处理国家间关系的基准。然而,现代国际关系绝对不是一个单纯的对着干就能成功地捍卫自己国家利益的。如何在国内政治顺利安顿的前提条件下,在国际政治中游刃有余地寻求国家利益的落实,不仅是一个国家在民族-国家时代是否成熟的标志,而且也是一个国家能不能在列强之间穿刺,从而促使国家在竞争中脱颖而出的象征。
必须强调,一个虚构的、整体上具有一致性的“西方”从来就不存在。建立在虚构的“西方”概念基础上的一切政治说辞,都没有现实的国际政治的根据。但近代以来一切好象为中华民族忧心如焚的激进人士,却都在这种幻想的概念上构造对着干的政治进路。需要知道,西方国家之间从来就没有在经济上、政治上、文化上统一过,也从来没有在国际竞争中完全一致行动过,更从来没有在地理上逻辑整合过(日本作为东方国家就属于“西方”七国俱乐部的成员)。中国人需要在先发达的国家之间寻找自己国家的最佳利益和最大利益,而不能幼稚地将它们一股脑地当作自己的敌人,搞得自己尚未披挂征战,就已敌人满天。
至于全球化时代以核武器威慑建立的国际体系,撇开硬实力,仅仅依靠所谓软实力就可以打拼天下的断言,就更是剑走偏锋之论。自1500年以来的世界,就是一个建立在“民族-国家与暴力”基础上的时代。安东尼·吉登斯的断言是经过其历史考察之后得出的结论。不是大英帝国十八、十九世纪安顿国内各种政治力量之后一致对外,以强大的国家实力切入国际空间,它怎么可能成为“日不落帝国”?不是它继续拥有强大的国防力量,大英帝国今天根本就不可能继续对国际事务指手画脚。同样,不是美国以全世界第一的综合国力作为支撑,它怎么可能在全球范围内以“世界宪兵”的面目出现?不是美国在科技上的全面创新能力和物质报偿能力,它怎么可能维持自己对各国精英的吸引力?不是美国在国内生产上的持续发展能力,它怎么可能让其他国家以储备美金来自我安慰?当年苏联维持其超级大国地位,依靠的是国家政治全力支持的军企集团,它的国民经济完全不足以维持一个超级大国的国防开支。它的最后崩溃已经蕴含在它的实力不足中了。至于美国二战以来没能在国际战争中赢得胜利,公开的秘密是,它是一个超级大国对抗两个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取得战争胜利的两个超级大国。后来美国的国际竞争胜利,不是它仰赖了什么战无不胜的政治观念,依靠的绝对是硬实力与软实力的综合作用。
对一个大国来说,软实力当然十分重要。但缺乏硬实力支撑的软实力,其实根本就不能说是实力,而是虚力,甚至根本就不是“力”。我们对自己“文革”时代的有关国际政治的喧嚣尚记忆犹新,“一切帝国主义和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的自我鼓舞至今尚未使中国人走出糊涂评价国家实力的泥淖;而改革开放以来一直不绝于耳的不惜与美国日本一战的战争叫嚣,也显现出中国人一直以为自己具有西方国家不具有的软实力而自壮声色。脱离硬实力,就是空谈软实力。今天我们中国人谈论软实力,首先必须清楚硬实力的决定性作用。但随着国家硬实力的增强,软实力的建构确实是极端重要的国家大事。硬化国家软实力,是现代国家建构的要务。但软实力的增强,绝对不是来自于国家间的对抗,而来自于国家自身的价值建构;软实力的硬化,肯定不能植根于硬实力的软化,而必须软硬兼施。
特殊主义是行动指南,普世主义是价值导向
弱小国家之所以不足以跟强国对抗,就是因为在国家的硬软实力建设上对发达国家的经验教训应取不取、应弃不弃。中南美洲一些国家的领袖学习我们“文革”的经验,一直与美国对着干,结果落得个国家经济衰败、民不聊生、政权空心化的可怕结果。我们绝对不能重蹈国家领袖呼喊向全世界宣战、民众误以为弱小国家为强大国家的覆辙。同样,我们也不能继续“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的价值对峙错误。
复杂的现代民族-国家体系提示每一个试图从弱到强崛起的落后国家:国家硬软实力的强化首先不是一个外部竞争的问题,而是一个内部理顺的问题。只要一个国家内部问题重重,既无视经济上基本机制的建构,又忽视政治上政体的严肃选择,更抹杀社会文化的价值认同,那这样的国家就会始终处于民族-国家间竞争的弱势位置,即使它偶尔获得机遇成为一时大国甚至强国,它的长期维持能力也严重不足。
苏联的教训应当被我们记取。苏联的崩溃不应当被解读为软实力的软弱无力。现代国家硬实力的建构是一个相当精巧复杂的国家治理事务。苏联粗放的计划经济,加上斯大林粗暴的政治镇压、文化上狂放的政治主宰,以及对国内民族-种族关系的掉以轻心、自以为真理在握的孤芳自赏而对社会主义穷兄弟的霸权摆谱,都是后来苏联崩溃的原因。苏联硬实力的建设缺乏精细安排不说,软实力的建设也相应缺乏耐心细致。国家粗暴地维持其真理化身的教条主义权威,凡是持不同意见的人士均以国家暴力对付。国家在软实力上缺乏宽容氛围、没有公民自由判断、丧失宪政制度的支持、不能与时俱进,都决定了苏联崩溃的命运——至于戈尔巴乔夫的改革,只是将苏联的内在危机提前暴露出来而已。将苏联的崩溃归咎于戈尔巴乔夫的改革、归结于苏联人被自由民主宗教般的俘获,实在是舍本逐末之论。
苏联的失败,恰恰是因为它将民族独特性看得太重。一个兴起于小小的莫斯科公国的俄罗斯帝国,历来以称霸世界为国家使命。长期以来,不论是1917年前的俄罗斯时代,还是其后的苏联帝国时代,都未能将国家建构的问题精细化,国家立于一个独霸世界的流沙之上。尽管它成为垒沙大国,但终究好景不长。从俄国到苏联,一直拒绝现代经验为自己开创人类生活崭新道路的精神力量。但历史终究证明,特殊主义的国家建构不是长治久安之道。
对于现代国家来说,特殊主义只能作为具体政策选择之道。任何具体政策的制定落实,都是建立在具体国情、省情、市情、县情甚至乡情的基础上的。政策层面的问题绝对不容许忽视具体条件的限制。中国特色也好、俄国特色也好,在这里就永远是正确的。但就是我们想制定出有效的具体政策这样一个主观愿望,也不是想要就有的状况。必须在现代普世价值,诸如自由、民主、宪政、法治的基础上才有可能。现代全球政治史随时提醒人们,只有那些国家权力受到有效限制的政府,它才可能在尊重公民权利的基础上,制定最有利于国家长期、协调和稳定发展的战略与策略;凡是那些权力不受制约的国家,必然是权钱勾结、滥伤无辜、腐败丛生、民不聊生,形成最终吞噬国家的权贵集团。国家的命运,被是不是接受“普世价值”所决定。接受“普世”价值,不是因为强国的强加,而是因为弱国的决断;不是因为大国的盛气凌人,而是因为弱国的自主判断;不是因为霸权的诱惑,而是因为弱国对国家崛起之道的深刻领悟;不是因为自由民主具有宗教般的俘获力,而是因为自由民主具有内在的认同感。“普世价值”之所以成为“普世”价值,不是概念游戏的迷惑结果,而是全球化时代人类对自身整体利益反思的理性共识。
认同普世价值,是不是就无可逃避地成为“西方”的奴仆?致力宪政制度,是不是就绝对导致国家从世界中心被边缘化?从现代世界历史来看,这样的提问方式就是对历史的随意乔装打扮。苏联东欧的崩溃,不是自由民主认同的结果,而是国家的自我崩溃。一个国家以“他杀”来解释国家的覆亡,本身就显示出这样的国家治国的无能,只有那些“癞子没有擦痒处”、“只怪别人不怪自己”的诿过者才会下出这样的判断。
一个国家的兴旺,绝对是这个国家自主自决的事务。尤其是对全球化民族-国家体系中的大型国家来说,如果国家没有安魂能力、缺乏国家价值认同、丧失经济社会整合能力,就是整个国家再怎么想强大,那也很难如愿。全世界强大国家的国家建设经验表明,普世价值之所以是普世价值,是每一个强大起来的国家都是因为基于这种价值体系建立起来的制度而强大的。“普世”仅仅是强国对弱国的强加,那绝对是难以长久之事,尤其是在“民族要解放,人民要革命”的二十世纪。因此,国家领袖、思想精英没有权力为了满足自己的价值创新偏好,置国家和民众利益于不顾,豪迈而孤芳自赏地进行所谓普世价值之外的价值创造。这样的人始终会被国家、人民以及历史所唾弃。苏联崩溃正是远离普世价值太久,丧失了国家发展方向。中国的三十年进步,正是及时回归普世价值的结果。去年的国家核心价值讨论热潮,正是对中国回归普世价值的理性表达。
安魂曲:从敌友思维到国家利益抉择
认同普世价值不等于拒绝与西方国家竞争;敢于与西方国家竞争也不等于自我幽闭。建立在理想主义基础上的革命社会,要试图走向归根于现实主义的现代社会,必须正视躁动的革命时代带给人们的心灵冲击。如果革命没有转化为建设,革命者期望彻底改变落后挨打命运的动机就会落空;如果革命未能转变为百年不变的稳定状态,究竟革谁的命就会日渐不明——“革革过命的命”这样的流行口号,就预示了一个精神的迷惘状态;如果革命之后还只能在革命语境中不能自拔,不能知晓“马上得之,安能马上治之”的常识,那么革命就只能在不断的制造敌人的恐怖氛围中惯性延伸。
必须及时给中国人送上一首安魂曲。
这就要求我们中国人必须走出近代以来的革命崇拜。革命社会总是在对着干的精神氛围中迷惘地找寻自己的出路。现代世界史表明,任何革命社会其实都无法奠立后革命发展的基础。法国伟大的社会思想家托克维尔早在《旧制度与大革命》中指出,革命不能解决革命许诺根治的各种严重社会问题。这是因为革命的思维方式在根底上出了问题:这样的社会里人们心中总是被对峙性的思维所支配,无法平静而理性地思考解决革命意欲解决的问题。这种对峙,既体现为民主与专制的对峙性理解,当然也体现为东方与西方的对峙性定位,更体现为不断制造敌人来刻画自己形象的思维定势。这是民族灵魂骚动而没有能够安魂的表现。人们长期以来总是在跳不出的循环性对峙思维的相互替代中自我欣赏,缺乏现代效用的利益观念和价值理念,因此也就缺乏在各种有利的价值观念与具体做法中平衡和综合的能力。革命社会的敌友思维对中国人的负面影响实在是到了必须清除的地步,否则灵魂的躁动问题始终解决不了!
在全球化时代、在“核武器时代”,人们为疾速发展的中国进行未来筹划的时候,确实应当站在国家利益的角度思考问题。究竟什么是中国的国家利益?这个问题实在不是在与西方对着干的思路中能够获得答案的。用中国与西方的对峙思维,替代民主与专制的政治思维,是没有任何新鲜性的,它不过是丧魂落魄的改头换面的表现而已。当年苏联就是因为对着干的思维,堵塞了苏联在不同社会体制之间理性权衡的通道,从而无法为僵化的社会注入活力,无法提供马克思主义理想范型之外的其他精神资源。苏联根本就缺乏国家软实力竞争的国内基础,根本就缺乏敢于与不同意识形态体系进行观念竞争的勇气。于是自我封闭的国家意识形态愈来愈缺乏社会号召力和公众认同感,国家稍微开放一点,公众一旦开始有选择的空间,维持国家软力量的意识形态就一下子陷入破产状态。人们在解释这样的历史悲剧的时候,常常容易将硬实力看作可以单独认知的对象,以为软实力是脱离硬实力的独立竞争领域,因此苏联的崩溃在中国从来就没有得到全面的阐释。其实,苏联的失败就是维持硬实力的软实力基础太差,沙滩上建立的大厦始终无法顶住大浪淘沙的冲击,它的迅即崩溃甚至使它的敌人都大出意外。苏联为什么无法抵挡自由民主的意识形态而继续维持钢化专断的国家意识形态?就是因为它的国家意识形态缺乏说服力和认同感,而且无法与国家经济社会发展的长期需要相统一。
至于第三世界国家长期以来与所谓“西方”对峙是否就能就进入全球化时代的核心,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第三世界从来就没有成为过世界中心,它们从来就处于世界的边缘化位置。国际竞争的现实主义逻辑表明,既缺乏硬实力也缺乏软实力支撑的国家,根本不可能在国际竞争中获得优势。像中南美洲的几个国家领袖,一向以在国际社会向美国叫板为快乐、为国家力量动员的方式,但结果是大大伤害国家利益。其国内经济的窘迫、政治空间的逼仄、民众期待的下降、政治家自身处境的尴尬,在在显示出对峙政治思维的不可学。
核武器时代、全球化时代的国际竞争,是国家对于自身利益抉择的竞争。外部因素确实具有极大的影响力,但一个国家尤其像我们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必须以立定自己的国家价值、基本制度和生存方式为国际竞争的出发点。如果总是躁动地将外部因素作为国家发展的动力因素或怪罪对象,都是政治幼稚病发作。我们既不需要主动地制造敌人,也毋需将自己的政治亲切感僵化地放置在曾经的朋友身上,更不必要将对我们有利的普世价值武断拒绝。实现市场经济飞速发展的今天,需要我们接引支持市场经济发展的民主政治,这绝对不是接受资本主义的驯化,而是将自己的内在力量做大做强;“批判的武器”的争夺需要以“武器的批判”奠定物质基础,否则就变成了扮鬼吓人。“文革”时的干嚎至今还鼓舞着一些中国人,实在是政治悲剧。如果说一定要表述一种现代发展的“中国气派、中国模式、中国道路”,那一定是中国人创造性接受和转化现代基本价值和基本制度之后的结果,而不是横空出世的向壁虚构。
如果说一定要以思想“战线”的任务来表述今天中国面临的意识形态重构局面,那么极端重要的任务不是与谁对着干的问题,而是首先解决革命社会的失魂落魄,进而理性探求具有引导人类文明未来发展的中国特色。别作对峙的狂想,否则又会丧失中国崛起的历史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