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陋恐惧症，请走开

　　出差回来，珈珈打了个招呼就进房里了。我忙着做饭，也没太在意。做好饭了，叫珈珈出来吃饭，珈珈很乖地出来，眼睛红红的。我问她怎么了，她摇了摇头，只是吃得很少，小半碗米饭都没吃完。我过去摸了摸珈珈的额头，不烫。究竟怎么了?我又追问，珈珈眼泪汪汪地摇头，她说：“妈妈，求求你别问了!”
　　一个晚上我都没睡好，孩子到了青春期，很多事情都得细心些，不然有了大问题，就麻烦了。我是做心理的，这点我懂。
　　早上吃早餐时，我看到珈珈仍然穿着长衫长裤，这都盛夏了，谁还穿这个?我问珈珈为什么不穿我给她买的裙子。珈珈很气恼地说：“就我这样。穿裙子出去，不让人笑话死啊?”“你哪样?为什么人家会笑话你?”
　　珈珈没说，放下碗筷出门了。
　　我知道珈珈一直都觉得自己不够漂亮，个子矮，微胖，眼睛小。她常常怨我自私，不把她生得漂亮些，她说：“你自己长得那么漂亮。把我生得这么丑，我才不跟你一起出门!”
　　我去了珈珈的学校，跟珈珈的班主任沟通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最近珈珈遇到了不开心的事。
　　学校举行秋季趣味运动会，同学们自动结成小队。大概是因为珈珈平时不太合群，人也比较孤僻一些，所以最后被选剩下。后来在老师的动员下。有小组要了珈珈，可是她拒绝了。珈珈的班主任说其实这都是很正常的，学生嘛，总愿意跟能玩到一块的人一起玩。我点了点头。
　　回到家，我跟珈珈谈起这件事，珈珈却不认为是自己个性上的问题，她说：“还不是嫌我长得丑?要是我长得像武威威那么漂亮，大家不都抢才怪呢!”
　　我的心里一颤，原来珈珈又把这件事归结到容貌上。我跟她说过多少次了，容貌并不能决定一切，再说了，她也根本就不是丑，而只是平凡些。可是，珈珈越来越在意外貌，越来越觉得是因为外貌影响了她与外面世界的沟通，影响了她取得成绩。
　　珈珈拉着我的手说：“妈妈，我去做整容怎么样?我在网上都看了，我这样的，垫个下巴就会变成瓜子脸，割双眼皮，抽脂……”
　　“然后呢?”我问。
　　珈珈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说：“然后你认为你能变成林青霞、赵薇、范冰冰吗?整容是个没止境的事。做了一步还有下一步，难道你的人生就要在无止境的整容里面度过吗?”
　　珈珈没听我继续讲下去。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我的心也被她关在了心门之外。
　　很多次沟通都以珈珈的沉默告终。我私下去拜会了老友的同学，一个整形医生，希望他配合我。
　　我带珈珈去了医院的整形外科。医生很敬业地为珈珈做了检查，然后很郑重地坐在珈珈对面，他说：“小姑娘，你的五官很标准啊，我不认为你割了双眼皮会很漂亮。东方人有东方人的气质，我不懂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有必要整形……”
　　珈珈的眼泪下来了，委屈得像个小孩子。她说：“美丽有特权，大家都喜欢。”医生笑了，他说：“的确美丽人人都喜欢，要不然，我就失业了。可是，美丽并不是万能的。而且美在每个人的心目中标准是不一样的。举个例子，来自中国、当今红透法国的模特儿吕燕，在我们中国人看来，绝对不是美貌的少女：小得一条缝似的眼睛，面容宽大，厚厚的嘴唇，皮肤黑而粗糙，但在法国人看来，却觉得她有无可置疑的东方美，这曾引起中国模特界广泛的争论。所以，现实生活中常会出现这样的现象：自己觉得某个器官长得美，可别人并没有觉得；自己为某个所谓的“瑕疵”悲观得要死，别人却根本不在意。如果你知道奥黛丽，赫本和张曼玉也曾经认为自己是丑小鸭，你恐怕就不会难过了。自信与内在的气质比美丽更重要，也比美丽更长久。网上票选最美的中国女人由讲《论语》的于丹高票当选。如果人们只是肤浅地喜欢你长得漂亮，恐怕那也会成为你的烦恼了。
　　医生口才很好，大概他劝过很多像珈珈这样有丑陋恐惧症的孩子。看着珈珈不停地卷着衣角，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我问珈珈还想不想去整容了。珈珈这回没有不理我，说她要再想想。
　　第二天，珈珈去参加学校集体活动。回来时，满面春风，她说：“妈妈，今天活动上抽的题签只有我一个人答对了呢!我同桌也很自豪地跟别人说洛珈是才女……”
　　那天珈珈的话特多，像开了闸。我笑了。到底是女孩子，烦恼如七月午后的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希望，这丑陋恐惧症，没把自卑那朵阴云长久地罩在珈珈的心头。
　　
　　编辑　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