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捐款

　　老铁，姓金名福来。五十五
　　六的人了，没有孩子，没有妻室，独自一人过着日子。按说经济上宽绰有余，可他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抠索得要命。全机务段一千多人，谁也甭想占他一分钱便宜。久而久之，人送“老铁”这一戏称，意思是他像铁公鸡一样，一毛不拔。工友们人前人后喊他老铁，他也不急不恼，时间一长，金福来这本名反倒被人淡忘了。
　　老铁的父母在天津，离北京少说也有二百里。老铁抠是抠，但他是个大孝子，每月都会攒几天调休回家看望老爹老妈。可他回天津不坐火车，不坐汽车，坐嘛？蹬自行车儿。为的是省下二十几块钱车钱。
　　去年的夏天，北京多热呀，一个三伏天的下午，段里有个女工赶巧在大望路那儿碰到了探亲回来的老铁。老铁整个人像是从水缸里捞出来似的。那女工招呼他下了车，劝他买瓶冰镇可乐什么的降降温再走。老铁走到小卖部前，抠索了半天，最后向人家讨了一捧冰渣，几口吞了下去，然后冲那女工干笑了一声，又蹬上了自行车。那女工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在众多不解的目光中，倒像是她做错了什么似地，脸臊得通红。
　　这还不算，车间里不管谁的婚丧嫁娶、红白喜事，老铁是从不凑份子的。人们也都知道“出血”的事甭找老铁，否则准得碰钉子。工会主席倒是常常帮老铁打圆场，说老铁的父母在农村，没劳力，又是俩病秧子，别难为他了。
　　这一次汶川地震牵动了全国人民的心，机务段工会号召职工为灾区人民捐款。人们你一百我五十地表心意呢，老铁呢，在捐款站前转悠了整整一天。工友们看着他，就挤着眼悄悄地说：“这老铁，怕在踅摸着看谁掉了钱吧？”
　　傍黑时分，老铁看看周围没什么人了，“呼”地冲进捐款站，对工会干事小王说：“我要捐钱！”
　　小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上下打量了老铁好一会儿，才点点头问：“您捐多少？”
　　老铁从贴身拎来的大包里一捆一捆地掏出了五捆钱，“砰”地放在桌子上说：“5万！”
　　小王惊讶得差点合不上嘴，忙拿过登记本，唱念道：“老铁同志，捐款5万！”
　　“我叫金福来！”老铁瓮声瓮气地自报了家门，扭头就走。
　　老铁捐款在全机务段拔了头份，引起一片猜疑，一片赞叹，一片不解。这事儿也引起了记者的兴趣。于是，记者就来采访老铁，可老铁楞是什么也不说。后来被记者逼问得急了，老铁才冒出一句：“我什么也不为，就为我老婆！”
　　老铁有老婆？人们面面相觑。
　　老铁看看众人，竟蹲下身子号啕大哭起来。这哭声像是春天的惊雷，轰轰烈烈，那泪水，像水库决堤，滚滚而下。老铁边哭边抽泣道：“1976年唐山地震，我、我老婆死了。如果不是解放军来得早，我、我也得死啊……”
　　全机务段的人这才明白，谁说老铁把钱看得重？老铁知道感恩！
　　从那以后，人们见到老铁，谁也不再叫他这绰号了，改称：“老金师傅”！老铁呢，还怔怔地看着对方问道：”是叫我吗？”
　　（特邀编辑/章慧敏插图/乐明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