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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土改试验:从农地入股到农村土地交易所

2008-12-29王小乔

中国市场 2008年42期

  目前,中国农民最大的资产和最后的保障就是土地。但现行制度下,这部分资产成为沉睡的资本。
  
  7月底,媒体披露,重庆向国务院申请设立全国首个农村土地交易所。去年,重庆因允许农民以土地入股成立公司而成为注意力焦点,一年之后,它的这一申请再次凝聚了目光。
  与此同时,以土地入股成立公司被正式叫停,而改以入股合作社的形式。
  
  入股种地
  
  再有十天左右,刘永生的4亩水稻就要收割了。“不管收成好坏,今年每亩地都能有900斤的保底收入了。”这个涪陵区大顺乡清风村的农民语气中带着欣慰,今年春耕前,他就与“农大夫有机水稻种植专业合作社”签了协议,成为合作社的一名股东。
  地还是自己种,买种子、卖水稻的事就交给合作社,合作社还有一个要求,种的时候不能打农药,因为是有机稻。
  从重庆市区到涪陵,要走两个小时的高速公路;从涪陵到大顺乡,要过江、穿山,时好时坏的路连越野车都要跑上两个半小时;再从大顺乡去清风村,最好的代步工具就变成了摩托车,车程半个小时。
  糟糕的交通,让工业投资望而却步,却因为没有污染,再加上水稻种植的传统,吸引了重庆森富生物科技有限公司。3年前,森富的负责人与清风村书记张怀元偶然相识后,相中了这块恰如其名的土地“清风”,开始找农户试种有机稻。
  前两茬十几亩水稻种下去,收成不好不坏,试种的农户也没抱太大指望。他们和别家一样,各自有其他收入来源,或是出外打工,或是在乡上做些生意。收割的水稻留下一部分自己吃,“没打农药,吃着放心”,本就没想过从中赚更多钱。
  不过,要从土地上得到更多收益,却是村书记和乡政府这两三年一直在琢磨的头等大事。
  清风村和大顺乡,都是中国农村的缩影。全乡两万多人,三分之一常年在外打工,只留下老人和孩子。乡里一年的财政收入不到10万元,90%以上来自农业。去年6月重庆开始城乡统筹试点后,被村民形容为“能混、见多识广”的张怀元越来越想把有机稻面积扩大,乡政府也需要找一个试点村寻求改变。
  此时,森富公司也在考虑下一步。他们在别处租用土地试种有机稻,由于找不到足够的劳动力,试验几乎搁置。怎样能把土地和种地人手的问题同时解决?
  都想要改变现状,清风村和森富公司达成了共识,尝试以农地入股合作社的方式扩大有机稻种植。除了保底的900斤稻谷之外,每亩地作价300元入股,除了有机稻的价格比市场价上浮10%,农户还可以分得每年盈利的两成。
  这样的条件对农户还是有吸引力的,几个月的说服工作下来,到今年3月,36家农户跟刘永生一样选择了入股,他们的lOO亩土地占了合作社1/5的股份,剩下4/5由森富以技术和现金入股。为了将农民的风险降到最低,乡政府还要求森富公司在财政专户上存了3万元,作为风险保证金。
  尝试入股的不止清风村,距离涪陵区中心半个小时路程的李渡镇均安村,就在村主任刘世海的带领下,自己弄了一个蔬菜专业合作社。
  因为邻近城区,全村2/3的人外出打工,1/10的土地因此撂荒。有着十年经商经验的刘世海清楚,得规模经营才有可能提高农田收益。于是,他一个个地去说服村里的大户,全部改种收益远远高过粮食的蔬菜,并在2005年7月成立了蔬菜专业合作社,以合作社的名义统一管理销售,每斤收2分钱的管理费。其他农户可以加入合作社,也可以把撂荒或者不想耕种的土地转租给大户。
  销售的过程中,刘世海发现很多蔬菜买家不愿意跟合作社签协议,于是他又找了22家比较富裕的农户,每人以3万元现金入股,成立了生态农业公司。
  一年多下来,合作社就聚集了5个租种100亩地的大户和几十家小户,种了近1000亩蔬菜。今年,刘世海又开始尝试以土地和劳动力入股,合作社出资购种子、农药等,负责指导生产和销售蔬菜,收入由合作社和农户五五分。
  入股之后,愿意打工的可以继续出外打工,愿意在合作社种地的每日工资20元。一些外出的人选择了回来种地,其中一位告诉记者,“还是回来好。分红加工资和打工赚的差不多,还能照顾家里人”。
  去年7月1日,重庆市工商局以一纸文件给长寿区麒麟村以土地经营权入股公司的试验正了名,引起了极大的社会关注,但终因担心公司经营失败、农户利益受损而被中央叫停。今年8月,重庆市农业委员会对外表示,农地入股下一步的探索是以农民专业合作社为载体。
  无论张怀元,还是刘世海,并不知晓一年前的这场风波,却不约而同地走了这一步。
  
  九龙坡区的烦恼
  
  曼哈顿式的主城区和1200万城镇人口之外,还有两千多万并不富裕的农村居民,散居在8.2万平方公里的广阔区域内。这就是重庆——大城市带大农村的年轻直辖市,也是全中国的标准缩影。
  仅仅依靠农业产出,不足以使农民们整体富裕起来。当张怀元和刘世海们在追求更多农业回报时,那些离城市更近的村民们则在竭尽所能地通过土地分享工业和商业收益。
  九龙坡区位于重庆“一小时经济圈”内,是重庆最强的工业区,而且尚存一半农村土地,当重庆被确定为城乡统筹试点之后,九龙坡顺理成章成了试点中的试点。
  属于这个区的白市驿镇花卉园区进行了宅基地和农地统一流转试验,并修建了“驿都春色荷花苑”小区,作为村民的安居楼房。
  五百多家农户搬进了“荷花苑”一期,还有更多其他村的村民正在过渡房里,等待二期三期的落成。
  九龙坡区副区长秦大春介绍,他们设想,在一个完全封闭的区域之内,探索土地指标置换和农村与城市建设用地挂钩的政策,突破村镇土地规划的限制,而是按区域发展需求规划,“规划之后,可能一个村子都是农用地,另一个村子都是农村建设用地了”。
  一般计算,让农民集中居住可以节约出约80%的建设用地,除了在花卉园区试验土地指标置换,九龙坡区还在其他两个镇试点“宅基地换房、土地换社保”和土地整理。
  现实中,试点远远满足不了对建设用地的渴求。
  根据重庆市九三学社的调研,城乡统筹试点之前,九龙坡区流转的农地达农地总量的20%,其中三分之二完全改变为工业用途。2007年,九龙坡净增建设用地15648亩,但转为非农用地的土地流转则几乎翻倍。
  “能流转的农地已经不多了,我们正在等待新的政策空间。”九龙坡区统筹办执行主任蒙长伦坦言。根据重庆市2005年的规划,九龙坡区需要保证432平方公里的农田,这个红线快要被碰到了,每年新增的建设用地仍远远满足不了工业的需要。
  被通报的九龙坡工业园区所在的华岩镇,按照市里规定成立了土地流转服务中心,却发现几乎无地可转——只剩下中梁山上的土地,既不适宜工业,也不适宜发展现代农业。
  对于农业仅占经济总量1.6%的九龙坡而言,不让流转土地改变用途,近乎童话。
  
  空间与平台
  
  现实很清晰:在耕地保护红线不得冲破的前提下,农地、宅基地和集体建设用地需要流转、交易,农民渴求从土地上获取更多收益;与此同时,城市建设用地十分紧缺(重庆开发、建设已经用地3.47万公顷,占获批的规划用地总量的87%)。
  相较于其他地域,重庆的幸运在于,在成为城乡统筹改革试验区后,他们有了先行改革和试错的可能。受访的重庆官员表示,他们正在等待新的政策空间,“土地真正能动起来,农村就活了。”全国首家农村土地交易所就是这样一个空间和平台。
  早在去年10月,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教授周其仁就向同为统筹试验区的成都和重庆提出了设立土地交易所的建议。他认为,试办上地交易所,既可以利用高涨的城市化需求为新农村建设筹措资本,也可经由农村建设用地的节约,在严格保护耕地的前提下,增加城市化供地规模,至于交易何种土地,周其仁认为,应首先从农村集体建设用地使用权的交易人手,包括村镇公用建设用地、乡镇企业用地以及农户宅基地的使用权。据报道,其建议得到了两市政府的积极回应。
  
  点评:重庆正在进行统筹城乡综合配套改革的试验,其关键是把城市的资源和要素向农村引进,如何引进,关键在于土地。从农地入股的尝试,到提出设立全国首家农村土地交易所,可以看到,改革的轮廓正日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