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贤才型”清官张导民其人其事

王炳毅

在我国近现代史上，张导民似乎并不怎么引人注意，而在二三十年前的中国台湾国民党政界，他长期被誉为“审计权威”、“财税菁英”，颇具社会知名度，他的夫人蔡孝义早年从政担任国民政府监察委员多年，洁身自好，亦在事业上有所建树，同获清誉，殊为不易。

近年，在张导民的湖北武穴家乡，已建立起“导孝基金”，用于扶持奖励学习优秀的贫家子弟，此举广受好评。但由于种种不言而喻的历史上的原因，张导民的事迹迄今尚鲜为人知。

一

张导民，字刚毅，湖北广济人，1910年1月1日出生于武穴一户小康人家。幼年时入私塾接受启蒙教育，诵读百家姓、四书五经等，因其天赋过人，聪明而又好学，所以他的业师曾当众称赞他：“此人必成大器。”1918年，张导民进入新式中小学，接受近代新式教育，以品学兼优而闻名全校。中学毕业后，他考进武昌中华大学政治经济系。大学毕业后，张导民满怀抱负，留学英国，进入伦敦大学政治经济学院深造。学成归国后，服务家乡，热心赈灾等社会公益事业。

1935年，年仅25岁的张导民出任湖北汉阳县县长。他勤于理政，廉洁奉公，县府内部收支账目定期张榜公布，主动接受民众监督。尤其难得的是他关心治下百姓疾苦，常骑车去境内访贫问苦，尽力为百姓们解决一些生活上的困难，对依仗权势欺凌乡民的个别恶绅，他敢于制抑，不惧威胁。当时，汉口市警察局长兼武昌行营少将衔侦缉处处长蔡孟坚曾几次接到一些乡绅投诉，称张县长“滥用权位，动用县警察干预乡间绅农纠纷，为无良刁民撑腰”云云，他通过访查，弄清张导民主政清廉、秉持社会正义，正是为了维护政府的信誉，亲往看望，并与张导民合影留念，又在县府食堂同桌进餐。蔡孟坚还建议市政府表彰张导民。

1936年初，张导民赴南京探望分别数年的胞姐时，由供职于国民政府下属某机关的姐夫汤光弘介绍，认识了比自己小两岁的上海复旦大学行将毕业的女生蔡孝义，两人志趣相投，一见钟情。张导民回武汉后，与蔡孝义情书往还，年余后在汉口结婚。婚礼在上海酒楼举行，场面甚为热闹，但并不铺张，新人夫妇特将收到的贺礼捐出一部分给汉口养济院，用以孤苦无依的老人和妇女儿童适当改善生活。这一义举在当年受到社会舆论的好评。

1937年七七事变后，抗战全面爆发。张导民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协助兵站征募新兵，做好家属抚慰工作。他还兼任了湖北省战地动员委员会委员。当时省保安团主力都奉命编入国民党军第八十七师，作为补充部队，他们在汉口码头上集合，官兵们同仇敌忾，斗志昂扬，以能够被补充编入抗日劲旅开赴淞沪战场与日军交战为荣。第八十七师、八十八师和三十六师均为当年国民党军队的甲级师，配置德国军事装备，个个戴上钢盔，军容威武严整。补充部队的官兵们排队登船开发时，张导民也在码头上欢送，他手持铁皮喇叭，指挥汉阳学生民众高呼抗日口号，给官兵们分发毛巾肥皂、糖果等慰劳品。连日奔忙操劳令他形神俱疲，但他任劳任怨，细致地做好汉阳县参战官兵的家属工作，为他们排解困难。这支生力军抵达前线后便投入血战，他们的骁勇善战与团结齐心在各参战部队中首屈一指，受到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统帅部的两次通令嘉奖，既为他们自己也为家乡父老乡亲争得了荣耀。张导民也甚感自豪。

1937年底，上海、南京等城市相继失守，张导民的姐姐一家7口随难民队伍撤至汉口，借住张导民家。他忙于工作，几乎没有休息日。妻子蔡孝义还未来得及品味新婚的甜蜜，即以县长夫人的身份动员全县妇女，节衣缩食，纺棉织布，缝制军服做鞋子，支援前线将士，为抗战作贡献。她背上一只挎包，带上两名女助手，天天东奔西跑，从早忙到晚，很能吃苦。当时的武汉已成为全国的军事、政治中心。三镇街头广场到处可见抗战标语、横幅，天天有文艺宣传队的演出。宋美龄、李德全、邓颖超等还在武汉成立了全国战时儿童保育会，负责安置失去父母亲的儿童，为他们提供衣食和住地，蔡孝义也参加了这些工作，且干得很出色。她曾在武昌卓刀泉受到过宋美龄的两次接见，并合影留念。

1938年1月，卢汉统率的滇军主力第六十军经千里行军开到汉口，作为战略预备部队将改乘专列东进徐州参加李宗仁指挥的第五战区对日作战，滇军官兵训练有素，军容严整，全军均为法式装备，每个连拥有六挺轻机枪，二门迫击炮，还拥有三营野战炮兵。这支劲旅受到武汉几十万市民的夹道欢迎。在武昌火车站前广场上，汉阳县立中学的军乐队排开阵势，演奏雄壮的进行曲，因乐队指挥拉肚子不能上场，张导民临时充任乐队指挥，他打起拍子居然有模有样，充满了激情。原来他的兴趣广泛，人又聪明能干，当上了县长仍爱好文艺，稍有空便玩玩乐器唱唱歌，保持活跃健康的心态，堪称国难时期朝气勃勃的新型地方官员。张导民能言善道，乐观开朗富有同情心，他的演说一般很简短，但言之成理，出口成章，颇有鼓动性。那天欢送仪式上，第六战区司令长官兼武汉卫戍总司令陈诚对张导民再三称赞，他对身边的参谋长罗卓英、郭忏、张振国等将领们说：“张导民是个很称职的县长，我看可以称得上是个抗战模范。听说他老婆蔡孝义的表现也不错，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女子就是不一般。他们都是我们党的优秀同志。”众将领皆点头称是。士气高涨的滇军从武昌登上军列，冒着日机的空袭开往徐州，很快就投入空前激烈的台儿庄大战。在禹王山攻守战等战斗中，几万滇军作战勇猛，前赴后继视死如归，重创了骄横的日军矶谷旅团，当然滇军将士的伤亡更为惨重，十几天打下来，全军减员一半以上。日军大本营战报惊呼：“开战以来，未见华军有如此冲锋拼杀者……”台儿庄战役胜利后，卢汉部滇军因损失太大，加上卢汉又患上重病，全军奉令西撤孝感整休。张导民夫妇组织了汉阳县人民慰问团，前往六十军驻地慰问，毛巾、水果、糕点、腊肉等慰问品装了好几卡车，还举办了文艺演出。他们的真诚与热情令滇军将士们深受感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二

1938年夏，战火逼近武汉。日军主力分两路且战且进，形势危急。在硝烟弥漫的战火中，张导民转赴处于抗战前沿的湖南平江任县长。他轻车简从，走马上任，抵达县城当天就投入工作。他深入民间了解情况，召开抗日集会鼓舞民心，还组训民众，全力支援军队作战；建立起平江县各界人士抗敌联合会，下设供应组和锄奸组。仅一个月内，10支学生宣传队就在各乡镇举行了200多场抗战演出。

在张导民数十次颇具激情的演说下，民众抗日热情高涨，官兵奋勇杀敌，成百上千的青年农民、店铺学徒和中学生踊跃报名参军……约半年后，驻平江整训的国民党第二十五师在平江万余民众夹道欢送中开赴千里之外的皖北敌后，抗击日军。张导民完成军粮征集任务也很出色。长沙大捷，重创日军，他也有一份功劳，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曾三次通电嘉奖。1938年12月，张导民辞去文职，投身军旅，出任驻湘第二十九兵团后方军务处办事处长，筹办军粮，供应装备，事无巨细，一一用心落实，为部队提升战斗力作出了贡献。

为了服从战局需要，1939年3月张导民仍回任文职，奉调出任国民政府财政部广东印花烟酒税局局长，在战争环境里致力于充裕国库，提升国家整体战力。由于政绩优异，于1941年被擢升为广东省政府委员、财政厅长兼第四战区经济委员会主任委员，于粤桂两省主持对敌经济作战，统办两省金融和财经工作。维持战区的军需民食，并负责从沦陷区收购物资，支援全面作战，执行对敌经济封锁，削弱敌军补给能量。此时，夫人蔡孝义亦随张导民来到广东，出任广东省新生活运动妇女工作委员会委员，在宋美龄的指导下，倡行新生活运动，宣传禁烟禁赌、文明卫生、保护儿童权益。后来，她又被聘为国民党广东省党部妇女运动委员会委员、广东省女青年会董事、省新生活运动妇女会附设托儿所所长等职。1943年，蔡孝义又被聘为私立南方商业专科学校教授和力行中学教师，两边教学，甚为忙碌，被人们誉为“不让须眉的岭南女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