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水流小一些

杨新芳

在办公室里，我们常常会看到这样的情况：某位老师的办公桌旁，有学生低着头、垂着手站着。而这时候的老师一定在气咻咻地数落着，不用说我们都知道这个学生肯定是犯了错误被请到了办公室。

就在上个星期，我们班的孙金礼同学因为在自习课上大喊大叫，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我到了办公室，站到我办公桌旁，头歪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坐下来，请他也坐下来。谁知他还挺倔，坚持不坐。此时的他就像一只好斗的小公鸡，心里一定对老师充满了戒备，我跟他说什么恐怕都没有效果。于是我就对他说：“不坐你就蹲下吧，站着太高了，咱们谈话不方便。”他听了我的话顺手拉过旁边的椅子坐到了我的面前。我心里一乐，这孩子还有自尊，谈话可以开始了。

我没有立刻问他原因，而是先和他拉起了家常，问他家有那些人，父母都做什么，平时谁照顾他等，他一一回答了我的问题，说话的语气也有了明显的改变，这时的戒备已经在慢慢解除。从谈话中我得知他父母因事外出，家中只有他和姐姐，姐姐在读高中。我问他姐姐学习成绩如何，他回答说不知道。问他为什么在教室大喊大叫，他说班长为班级搞什么活动而收钱，他不愿意交钱就喊起来。我问他这样做好不好？他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又问他是不是真的没有钱，如果实在没有的话我可以帮助他。谁知他却说现在就交也可以，说完就拉开了口袋上的拉链，从中取出了一张二十元的钱。根据我的了解，这孩子家庭经济条件还不错，只是平时比较调皮，功课较差，常常喜欢和老师或班干部对着来，在班级中是个让老师头痛的角色。在他离开办公室之前，我对他提出了两点要求：一是下次与同学讲话时不要大喊大叫，二是把课本中才学过的古诗背诵下来，准备默写。他很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他把坐过的椅子又放回了原位，看着他的背影，我笑了。

经常在家炒菜做饭的人都有这样的经历：打开水龙头，用碗或勺子等较小的容器去接水时，水就会飞溅出来，只能接到较少的水甚至接不到水，而如果让水流小一些、缓一些，就很容易接满水了。我觉得教育学生和这一点非常相似，学生就像这小小的容器，老师的批评就像水龙头放出的水。当一个学生犯了错误的时候，做老师的常常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言词就会非常激烈，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斥，甚至把以前所犯的错误一股脑儿抖出来，数落得孩子一无是处。从表面上看学生是承认了错误，其实他的内心根本没有受到触动，只能让他产生强烈的自卑感，难以增强其改正缺点的信心，更有甚者从此破罐破摔。而这时如果我们换一种和风细雨式的谈话方式，就像细流注入较小的容器一样，学生也许会更容易接受老师的批评和教育，从而达到“润物细无声”的效果。

在学校心理咨询室工作的一段时间，有一件事让我至今难以忘怀。曾有一个女孩儿到此倾诉心中的烦恼，说她不想上学，但又不想回家。问起原因，才知道这女孩儿从小失去了母亲，父亲再婚，一直跟在奶奶身边生活。最近班上一些男孩儿常欺侮她，骂她是没妈的孩子缺乏教养。我问她有没有请求班主任帮助解决，她说班主任曾经误会她自习课上讲话，而在办公室里当着很多老师的面大声训斥她，她说当时恨不得地上有个窟窿让她钻进去。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愿接近班主任了。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觉得真是走投无路，甚至产生了自杀的念头。这件事过去了很长时间，但想起来还让我感到后怕，就因为班主任的一次不当的批评，以致于学生对班主任失去了信任。每个孩子都有自尊心，由于他们各方面还不成熟，这颗心就像易碎的玻璃球，稍不注意就会碰伤它。即使我们的批评是为了学生好，也应该针对孩子的性格特点，采用适当的批评教育方式；否则，我们的一片苦心就会白费，结果就会和我们的愿望适得其反，这绝不是我们所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