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情越狱,来生再做你的第三季情人
2008-10-27凤凰飞飞
凤凰飞飞
1
我是在这个城市最声色犬马的地方遇上乔木的。他细细的眼睛,笑起来很桃花。爱情是最不讲规则的东西,越是清高的女人,越容易迅速地被突如其来的爱情击得溃不成军。
我穿着墨绿色的旗袍,端着琥珀色的酒杯千娇百媚地凑了过去,微俯着的身子刚好露出衣领的春色,我在他的耳边呵气如兰,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他笑了,眼睛眯起来,很好看。我知道他心里想的是,婊子。
第二天,我穿着酒红色的吊带,要多风情有多风情,一双剪水般的眼睛却作出不解风情的样子。我拿着乔木的名片混迹在应聘的大军中,我说,乔总要我来做他的助理。乔木眯起眼睛来看我,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哪管后面是三宫六院呢,我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就不会失手。
乔木有双细长的很艺术的手,落在我皮肤上的时候,会有音乐交错地响起。乔木在我耳边呼唤,妖精,我们见过吗?我用舌头堵住他的嘴,前世见过。我挡住乔木的猛烈攻势,说,你爱我吗?乔木说,爱,我爱你。然后所有的欲望铺天盖地,我闭上眼睛,听见幸福在低低地啜泣。
我曾挑衅似地问他,程菲做爱时可有激情?他眯着眼笑笑,并不理会我。其实我用脚指头也可以想得到,程菲那种追求完美到近乎病态的女人,连做爱的时候都恨不得盛装出席,一点瑕疵都不允许自己有。
没错,程菲是乔木的太太,富家千金。千金放着那么多家世显赫的王子不要,偏偏挑了弹钢琴的乔木。乔木能有珠光宝气的今天,程菲功不可没。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是场孽缘,有几个人会傻到拿万顷江山去换一个美人。
我们在每一间房子里乐此不疲地欢爱。我知道乔木喜欢。男人,日日被种植在白玫瑰园里,哪有不想念热烈奔放的红玫瑰的。
只是乔木会问,为什么有一个紧锁的屋子?我淡淡地说,堆藏杂货的地方。乱,不足为外人看。
2
和乔木在一起后,就渐渐不大去他的公司。仿佛千里迢迢的奔赴,仅为乔木这样一个名字。我说,像不像白娘子?不对,应该是小青。不是正室,便只能偷欢。
不和乔木在一起的晚上,我就去酒吧卖唱。乔木有足够的银子养我,可每回都被我轻蔑地一笑,挡了回去。
乔木,我就值这个身价?
乔木讪讪地收回手去。
有时乔木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做。
我说,因为我喜欢,这就足够了。
漫漫长夜,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消遣,静静地唱,慢慢地摇,我看见无数被欲望所困,找不到出口的人。他们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那些被魔鬼撕碎的鲜血淋淋的感情。
我每天都在烟花之地唱着爱情。
我穿着薄如蝉翼的黑裙,领口开得极低。我日日只唱几首歌,关于一个少女和一场义无返顾的爱情。
如此纯情的歌曲,竟没有人提出质疑。
也是,只要衣服够透,舞蹈够性感,谁在乎。
3
也不是没有纯情的时光,比如和乔木在一起。我用手帕把头发扎起来,细细地洗菜,调羹。偶尔让乔木打打下手。乔木看着我笑,倒真不像是风月场上的女子。我伏在他背后说,乔木,我们私奔吧。
乔木没有和我私奔,他带我回了他的家。登堂入室,欣赏屋里的一番奢华,一架黑得高贵的钢琴刺痛了我。
许久不弹了,乔木说。
我打开琴盖,那些欢快的音符跳跃着从我指尖流过。一侧的乔木自是目瞪口呆。
我莞尔,风尘女子总要学会些技艺取悦观众,不然,何以为生?
那一天乔木没怎么吃菜,倒是喝了不少酒,头一次跟我谈起了他的初恋,他说,那是他上大学时做家教带过的女孩。16岁,弹得一手好钢琴。
小雪,你知道吗,你是有几分像她的,可是……
我推开他的手,若无其事地吐着烟圈。可是我是风尘女子,哪里有她的纯净如水。
多么俗套的怀旧版本,这个城市每天都在上演,眼下这一出不见得是最精彩的一出。
4
生日的时候,乔木问我要什么礼物。我说,我能缺什么?我要你,要你陪我一天。那天是他太太兄弟的喜宴,乔木倒硬生生地给推了,陪我去了山里的小庙。
我跪在佛祖面前,合掌许愿。乔木好奇地问我,你许的是什么愿?我笑着说,把手伸出来,看你悟不悟得到。
乔木煞有介事地伸出手来,我用食指在他手上划了个圆。
乔木思索了好一会,仍旧猜不出。
我笑着说,一切宿命都是一个圆,终点便是起点。
乔木说,那跟你许的愿有什么关系呢?
有啊,人都是来世间赎罪的,一切罪恶也都是一个圆,赎罪结束的时候,一切就可以重新开始了。
我笑着继续说,猪脑袋,你呢,是不是还在想着你的那个女学生呢?
乔木眼里的光暗淡下来。
我不依不饶地说,乔木,小雪这么好,你为什么不跟她私奔呢?
5
当私奔这个词还在我唇齿间散发着温度的时候,程菲出现了,她把一叠红色的纸拍在我的面前,你说个数,我都可以满足你。
我抚摸着手上和程菲一模一样的钻戒,我说程菲,你不要太自信,金钱和纯美爱情之间的换算,还用我教你吗?
我凑近她笑眯眯地说,比如,看到你这个表情,是多少钱也换不到的,哈哈。
婊子!程菲骂着。
她的五官扭曲成愤怒的神色,眼角是厚重脂粉掩饰不住的沧桑。属于女人最美好的年华正在渐渐流失。
我抚摩着自己脸颊上二十岁的青春,淡淡地,笑了。
6
按常理推测,乔木的家现在正是硝烟弥漫,而我却有了更多的空闲。我开始上网找驴友,商议着一起去西藏。
我把手机扔在家里,背上背包去了我向往的天堂。看雪域高原,跟灵魂最接近的澄澈的天空,辽阔得无法言说的大草原。
身边的男孩子跟我相仿的年纪,明快的笑容,被阳光晒得微黑而健硕的肌肤,他会给我讲很多好听的笑话,无微不至地呵护我。更重要的是,我们之间没有其他人。
我们大方地融入人群中,接受善意的祝福。大家都说,多么般配的一对。
我在布达拉宫磕等身长头时,他忽然说,我们结婚吧。
我转过头去看他。时光仿佛静止了。
然而我还是对他讲了我的故事。
那是一个10岁女孩见证过的爱情。我很早便懂得了爱情,两个青年男女在一架钢琴上沉默着合奏《致爱丽丝》。母亲在殷勤地准备着糕点,父亲在读报,家里很寂静,除了钢琴声。我发誓,只有我能听得懂那是爱情的呼吸。
后来钢琴家教背叛了姐姐,跟一个家世显赫的女子纠缠不清。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衣杉单薄的夏天,我16岁的姐姐落叶一般从16层楼上坠下的决绝,连同腹中被爱情轻薄过的小生命。
故事在我语无伦次地讲述中缓缓进行。我说,苏阳,是我,是我带姐姐亲自去见证了他们的暧昧。
之前的种种毕竟是传闻,10岁的我亲眼看见了他们一起进入琴房,我拉着姐姐在宽阔的马路上奔跑,那么长,是用尽一生都无法抵达的罪恶。
当姐姐推开琴房那扇门时,他们衣杉不整,面色潮红,有挣扎的神色,那个女子的眼睛里似乎还有泪意。
一瞬间,一切都万劫不复。
我恨那个男人,那个我很小很小就爱着的男人。也恨我自己。如果我没有告诉姐姐,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有谁知道,我嫉妒,我是想看看我和姐姐在真相面前,谁更不堪。
我在苏阳手里划着圈,一个又一个的圆,触目惊心。
苏阳,我是个罪恶的女人。我不配拥有如此高尚的感情。
苏阳平静地握住了我的手。头顶是湛蓝湛蓝的苍穹。
苏阳说,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我说,不,一切尚未结束。
当天穿越“死亡谷”的时候,苏阳回头看着我说,小雪,我跟你打个赌,如果我们过得去,那么你答应我,一切重新开始。
我看了他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然而上天并没有特别眷顾我们,当巨大的泥石呼啸着落下时,我被重重地推了出去,整个世界陷入初始的漆黑。
醒来的时候,是游客关注的脸,而苏阳,却永远留在了寂寞的滇藏公路上。
只有我知道,他是一心求死的。
7
回家的时候,一室狼籍。那间紧锁的屋门已经被撬开。里面是同样高贵的纯黑色的钢琴,上方却是刺目的白色,大大的相框,镶嵌着16岁姐姐甜美的笑容。
我想乔木是什么都知道了的。
手机几乎被信息淹没,我一条一条地看,那是一个爱情故事。只不过,被篡改了结局。
乔木说,16岁那年的夏天,他是真心爱着她姐姐的,但是那个富家千金迷恋上了他,他知道她的性格,很可能对姐姐不利,在权势面前,他甚至无法保护他脆弱的爱情。那天在琴室,她脱了衣服诱惑他,他给她穿上,并且警告她不得伤害姐姐,那个女子,也就是程菲,恼羞成怒,与他撕打起来,不想正巧被姐姐看到。
乔木说,小雪,幸亏你走了,不然下一个牺牲的就是你。我爱你,所以我不会允许我深爱的女人再次受到伤害。
我放下手机,往乔木公司跑,我有不好的预感,乔木一定一定是出事了。
全公司都知道,乔总遭遇一场车祸后神志不清,而制造这场车祸的竟然是乔木的太太,程菲。现已被公安机关捉拿归案。
乔木说他知道程菲的性格,得不到,情愿毁灭它。
我知道,乔木是可以躲的,以他的感知力完全可以躲得过去,但是他没有。
小雪,如果一切罪孽已经结束,那么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8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大片栀子花开得轰轰烈烈,像最初的爱情,带着不顾一切的茫然奔赴一场如期而至的宿命。
乔木的亲人围在身边。
我走过去,乔木的眼睛里忽然有了亮光,他的食指微微地动着。他的亲人们如获至宝般把我送到他面前。
我把手伸到他的食指下,他在上面笨拙却又执着地画了一个圆。他嘿嘿地笑着,高兴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我听到耳畔有很多人在问,他说什么,他在说什么呢?
我平静地说,没什么。
然而一转头,眼泪却慢慢地流了下来。
(责编: 橘子洲 nh0408@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