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经济体制综合改革试点回顾
2008-09-20马述林艾新全俞荣新
马述林 艾新全 俞荣新
[编者按]25年前,重庆被中央确定为经济体制综合改革试点城市。这一重要决策凸现了重庆在全国改革开放大格局中的战略位置,也对重庆此后的改革发展起到了关键性作用。重庆市开发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马述林同志,当时在市计委有幸参与了改革试点的部分具体工作,对这一重要事件的历史过程有比较详细的了解。在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之际,他向我们做了生动的讲述。
20世纪80年代初,中共中央决定,在重庆市进行城市经济体制综合改革试点,这是当时我国改革重点从农村转向城市初期,中央所采取的一项重大战略决策。改革的目的是为了搞活城市,改革的任务有三项:进一步搞活和开发我国西南的经济,探索军工生产和民用生产相结合的新路子,如何组织好以大城市为中心的经济区。
我国改革的大方向是市场取向,过程是摸着石头过河。在城市进行经济体制综合改革,1983年重庆开始,1984年陆续有武汉、沈阳、广州、西安、哈尔滨、大连等城市加入经济体制综合改革试点行列,这就是计划单列七大中心城市。但后六大城市都是由国务院办公厅发文通知进行试点,惟独重庆是由中共中央和国务院行文试点的城市。计划单列,经济体制综合改革试点,重庆一直走在前面,在整个80年代,重庆是全国试点城市的典范,计划单列城市的旗手。
中央领导的关心和支持
重庆综合改革试点还在酝酿阶段,中央领导同志就是支持的。邓小平一直关注关心重庆。1978年2月,邓小平视察四川,在成都听取四川省委关于四川省工作汇报。邓小平非常关心重庆,问到重庆情况。省委第一书记汇报说重庆作为一个特大城市,处于比较困难的境地。当时重庆市实际情况是,全市财政收入在全川占三分之一,支出占十分之一,整个城市破破烂烂,解放快三十年了尚有600万平方米“抗战房”未得到改造,老工业基地改造欠帐非常严重。重庆市同志对省里很有意见,说四川省对重庆市实行的是竭泽而渔、抽肥补瘦、杀富济贫的办法。省里一些领导对重庆也是比较了解的,但站在省里的立场也不好办。很多地市靠省补贴过日子,再加上三州地区几乎全靠省里拨款。省里一共有20个地市,重庆经济分量占全省太重,保重庆就会得罪一大片,而且还保不了。在听取汇报后,邓小平对重庆恢复计划单列一事,指示说:重庆计划单列户头符合实际,这个要求不难,请省里写个报告上来。消息很快传到重庆,1978年3月,四川省、重庆市计委共同草拟关于重庆在全国计划中单列户头的报告。4月,以四川省革委会名义上报中央国务院,当时签发人是分管计划工作的省委书记处书记徐驰。后来,由于各种原因没有实行。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农村改革很快取得突破,城市改革逐渐成为重点。1980年原四川省委第一书记到中央工作以后,全力支持推动重庆进行综合改革试点。当时的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也支持在重庆试点。1981年四川省委决定在泸州搞城市改革试点,但胡耀邦认为泸州没有代表性,指示将试点改在重庆。1981年国家体改委选了湖北的沙市和江苏的常州进行改革试点。这几个城市都是中小城市,绝大部分企业是小型企业,而且是集体所有制企业,经济关系比较简单。在这样的城市进行试点,很难找到改革城市体制的途径。因此,当时中央主要领导同志都赞成在重庆试点。
当时在重庆进行试点,真可说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备。一是当时全国改革大环境需要;二是各方面领导支持;三是重庆不是省会城市,经济关系复杂,经济分量在全国有一定地位,又不像上海那样重。那时,上海财政收入占全国六分之一,分量太重。小平同志早几年就提出重庆计划可以单列,相当于出了题目,一直没有得到落实。中央领导同志知道重庆的情况,再加上各方面推动,在重庆进行试点就最后确定下来了。
重庆综合改革试点是在党中央、国务院直接推动下开展的,是国务院亲自抓的。因为重庆是全国第一家进行综合性试点的大城市,各方面非常重视。1983年上半年,国务委员薄一波主持工作的国家体制改革委员会先后三次召开重庆经济体制综合改革试点工作会,可以说,薄一波既是重庆改革试点的决策者,又是组织者、推动者。第一次是在2月8日中央7号文件下达后,2月12日薄一波受國务院常务会议和总理的委托,召集国家计委、国防科工委等28个部委开会,在会上作了重要讲话。这次会议实际上是动员部署,是为到重庆开会准备。第二次是3月2日到21日,在重庆召开了贯彻落实中央指示、搞好重庆市综合改革试点的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国务院26个部门、四川省29个部门以及重庆市有关部门的负责同志共200余人。会议采取中央、省、市三结合的形式,分部门进行专题讨论。经过调查研究、反复酝酿和协商,共议定24个部门的改革方案和建议。会议期间薄一波作了重要讲话。薄一波曾于1965年10月陪同中共中央总书记邓小平来过重庆视察三线建设。这是十年动乱以后,他第一次来重庆,看到座中多有故旧,感慨良多,顺口吟了一首诗:“十年离乱后,今朝一相逢,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恰如其分抒发了当时心情。薄一波在讲话中反复强调:在重庆进行经济体制改革,你们的眼睛不能只看到重庆,不要因为重庆雾多就看不出去,要看到西南,看到全国。这就是说,中央是着眼于进一步搞活和开发西南经济,着眼于全国经济体制改革的全局,才决定在重庆搞综合改革试点。中央希望重庆走出一条依托大城市来组织和管理经济的新路子。4月4日,国务院办公厅以国办发[1983]24号文件向国务院各部委、各直属机构发出了《国务院办公厅转发四川省人民政府转报的关于贯彻落实中央指示搞好重庆市综合改革试点报告的通知》,就重庆市综合改革试点中几项重要工作任务作了规定。第三次是5月17日至30日,参加会议的有国务院23个部委和省里14个厅局和市里有关部门的负责同志共150多人,主要是研究技改、军民结合、重点建设等。这次会议实际上是研究如何具体扶持重庆的事,特别是安排技改资金、中央外汇额度给重庆等。
总之,重庆试点得到了中央领导同志的高度重视和关心支持,中共中央发了文,国务院也发了文,薄一波具体组织部署,亲自推动落实。重庆是全国第一家进行经济体制综合改革试点的大城市,无论是计划单列也好,省级经济管理权限也好,中央和省属企业下放也好,还是实行市带县体制也好,都落实得很好。而且,重庆市财政、外贸计划,从1983年当年开始即实现了在全国计划中单列。后来,武汉、沈阳、哈尔滨、大连、西安、广州等市在计划单列时,采取的都是省市协商的方式,意见一致的指标就单列,不一致的就不单列。例如,财政计划是至关重要的核心,往往也是省市双方争议最大的,有的省市之间达不成协议,最后也不单列。西安财政就未单列。相对来说,重庆的计划单列是彻底的。
历史性机遇落在了重庆
国家选择重庆作为经济体制综合改革试点城市,并不是偶然的。重庆在历史上就是长江上游的经济中心,建国初期是直辖市,1954年7月改为省辖市,当时叫省市合并。1954年6月,在西南局召开的一次西南一级机关党员负责干部和重庆市委主要领导干部参加的会议,西南局主要负责同志宋任穷讲:重庆市同省合并(讲的是合并),并没有降低它原来的地位,省委书记或副书记兼市委书记(阎红彦同志一直兼市委书记,一直到他调走)。重庆也可以参加中央会议。这个格局一直持续到1958年。1958年“大跃进”,各省都要建立以省为单位的独立自主的国民经济体系,重庆的计划单列就被取消了。1963年9月,中央开了第二次城市工作会,提出了要加强对几个特大城市的领导,恢复计划单列,其中就包括重庆。1964年至1967年,重庆第二次计划单列。“文革”中,计划单列在不知不觉中被取消了。但是在“文革”的大环境下,重庆在全国还是有一定地位的。当时,每个省成立革委会,按惯例《人民日报》发表一篇社论以示祝贺。重庆成立革委会时,《人民日报》也发表了一篇评论员文章。这是个例外,当时还引起了人们的猜想。改革开放开始后,1980年我国著名经济学家薛暮桥写了一篇很有影响的文章,题目叫做《经济结构和经济体制的改革》,发表在《红旗》杂志14期,全国各大报都在头版转载了。文中写到:“过去有许多经济中心。上海是东南地区的经济中心,天津是华北地区的经济中心,广州是华南地区的经济中心,武汉是华中地区的经济中心,重庆是西南地区的经济中心,西安是西北地区的经济中心。”他指出:“这些经济中心是根据客观条件(生产条件、交通条件等)自然形成起来的,同人为的行政区划不一样,具有极大的适应性和灵活性。这许多经济中心原来就有,只要加以利用,不需要重新建立。至于如何利用,一方面可以参考历史经验,另一方面也要适应社会主义制度和三十年来经济的发展。”多少年来,重庆的地位没有被人提得这么高,薛暮桥文章给了重庆人极大的鼓舞。
1980年前后,全国经济发展水平比较低。重庆是我国老工业基地之一,经过三十年经济建设,特别是“三线建设”,重庆工业固定资产在全国各大城市中居于第五、六位。工业总产值居第七、八位。当时重庆工业总产值占四川四分之一,西南六分之一。如果把重庆作为省一级单位,其经济总量可以排在十一二位,比十来个省还多。当时重庆财政收入占四川三分之一,在全国也大体上占百分之一左右。全国财政收入1000亿左右,四川省30亿,重庆市有10亿。因此,重庆在全国还是有一定分量的。另外,重庆是非省会的特大城市,经济关系特别复杂。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有730多个,分属中央20多个部门和省20多个厅局,都给重庆市下计划,而且商品物资流通不按经济规律办,按行政层次、板块组织,经济生活中条块矛盾很大。
总之,重庆在全国有一定典型性、代表性,再加上中央领导同志的关注、推动,所以选择了在重庆进行经济体制综合改革试点。这也可以说是历史选择了重庆吧。
需要强调指出的是,历史性机遇能够落在重庆,与蒋一苇和林凌两位经济学家的理论创造和奔走呼吁分不开。这里需要做简单介绍,蒋一葦时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所长,他在解放前曾在重庆从事党的地下工作,熟悉、热爱重庆。林凌是著名经济学家,一直关注支持重庆的改革开放事业。1979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中央新组建了财经委员会,主任是陈云。中央财经委派出调查组到各地,四川调查组组长是刘明夫,“文革”前曾任国家计委副主任,当时任中国社会科学院财贸所所长。林凌陪他们先在成都调查,后到了重庆。感到重庆作为我国重要的老工业城市,存在困难和问题很多。城市破破烂烂,市一级财政收入很少,根本没有能力进行基础设施的改造和建设。重庆行政地位和当时的专区一样,都是地市级,经济活动被封闭在行政区划范围内,无法发挥城市对周围地区的经济带动作用。当时重庆有几百家大中型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但大部分归中央各部和省各工业厅局分散管理,企业之间难于形成专业化和协作关系。调查组研究了重庆这些情况,觉得城市和专区是不一样的。城市有一个作用,就是区域经济中心的作用,还有几个特殊的功能,就是经济的集散功能、吸引功能、辐射功能、服务功能等等。如果把一个城市搞活,不仅城市的生产力能够大大提高,而且可以带动周围地区的发展。当时,调查组形成了“城市是经济中心”的结论,主要对城市的体制进行改革,发挥重庆的经济中心作用,带动周围地区的发展。调查组回到成都以后,立刻向省委汇报。汇报的中心内容是提高对城市经济中心作用的认识,实行城市改革,发挥城市的经济中心作用。省委第一书记赵紫阳非常赞赏这个观点,同意推进城市改革。他曾说,重庆是一个大城市,行政上是省辖市,在经济管理权利上,今后凡是省有的,重庆都应该有。要给重庆省一级的经济管理权力,对重庆来说是一个大改革,对四川省来说是一个更大的改革。但省级各部门对这一想法基本上是不赞成的,赵紫阳一调中央工作,此事就搁下来了。
1982年4月,蒋一苇和林凌两人到首钢进行扩大企业自主权调查,搞了个“上缴利润递增包干”方案上报中央。在给中央的报告中,他们附带提了一条建议:企业改革和城市改革有密切关系,城市不改革企业很难搞好,建议选择一个经济关系比较复杂的大城市进行试点,并建议选择重庆。这个报告送上去以后,很快得到了赵紫阳批示,赞成首钢进行上缴利润递增包干试点,同时又批示,要国家体改委对重庆进行综合改革试点的建议进行研究。
报告被批准以后,蒋一苇、林凌等赶到重庆调查,重庆市委王谦、于汉卿等负责同志积极为调查准备条件。在北京,国家体改委也在研究如何在重庆进行城市改革试点。薄一波当时是国家体改委第一副主任,对重庆试点也作了重要批示。1982年11月,蒋一苇和林凌两人写给国务院总理并报送薄一波的报告,主要突出了四点:一是突出了重庆经济关系的复杂性,搞好重庆的改革,可为整个经济体制改革提供实践经验,有利于发挥重庆及其它经济中心城市的作用。同时,重庆又是国防工业集中的地方,搞好了重庆的改革也有利于发挥国防工业的作用。二是突出了重庆是改革最早、改革领域最广泛、改革坚持最好的城市之一,领导和群众对改革有强烈的要求,有了一支初具改革经验的干部队伍。三是突出了邓小平等中央领导同志关于重庆实行计划单列的意见。四是突出了“点”内“试”的原则。将“点”封闭起来,在“点”内打破常规,大胆试行一些特殊的制度和政策。以上四点意见,对中央下决心在重庆试点起了重要作用。
1983年2月中央7号文件下达后,《四川日报》和《重庆日报》同时发表林凌和郭元晞的长篇文章《发挥重庆经济中心的作用》。林凌写这篇文章的目的是给重庆的改革定一个方向,回答一些同志,特别是省级部门同志的疑惑。这篇文章引起了很大反响,为重庆试点制造了舆论。
重庆市委、市政府在争取、推动重庆综合改革试点城市中做了大量工作,可谓功夫不负有心人。
中共中央和国务院批准四川省委关于重庆试点的两个报告实际上都是重庆市委、市政府给四川省委省政府的原报告。1983年2月8日,中央7号文件《中共中央、国务院批准四川省委、省人民政府〈关于在重庆市进行经济体制综合改革试点意见的报告〉》,实际上是1月10日重庆市委、市政府以《关于在重庆进行经济体制综合改革试点的意见》向四川省委、省政府报送并转报党中央、国务院的。1983年4月4日,《国务院办公厅转发四川省人民政府转报的关于贯彻落实中央指示搞好重庆市综合改革试点报告的通知》,实际上也是3月20日重庆市政府以《关于贯彻落实中央指示搞好重庆市综合改革试点的报告》呈报四川省政府并转报国务院的。
重庆综合改革试点主要是在重庆市委的王谦、于汉卿等主持、领导下搞起来的。1983年3月,廖伯康担任重庆市委常务副书记,也雷厉风行地抓改革工作。当时成立了体改委,马力兼主任。市计委主任是刘黎平。市里各部门,特别是市体改委、市计委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各项工作都抓得很紧,将改革任务分解到各部门中去,由各部门对口进行衔接。在各项改革中,计划单列和省级经济管理权限是最重要的两条,落实起来非常困难,需要市里和中央、省里进行协调。经济社会全面单列,赋予重庆省级经济管理权限,涉及各方面各领域。例如,国土、环保、标准等等,都需要逐一落实。有些经济部门比较容易协商,有些比较困难。如气象、地震等,有关方面说是事业性质,市里单位是省的派出机构,没必要单列。但对重庆来说这些都是经济社会发展中的非常重要的部门。市领导一点不放松,有时亲自出面商谈。气象单列一直谈到1986年才搞定。
财政计划单列划分基数时争得很苦,财政部长王丙乾亲自协调,对省市都给了点照顾。确定财政总额分成体制,重庆财政收入一分为三,一部分交给中央,一部分交给省,一部分留给市。四川省不再承担对中央上缴任务。1983年分成比例是:重庆37.5%,0.5是中央让的;四川12.5%,0.5也是中央让的;中央50%。预算内统筹基本建设投资资金基数,1983年确定给重庆的只有1500万(其中省里划给重庆1000万,中央在渝下放单位500万),另外永川700万,偌大一个重庆加起来能够自己支配的财政建设资金只有2200万。实际上比第二次计划单列中央划给重庆的预算内统筹基本建设资金基数还要少,1964年中央给重庆市的基本建设资金基数是1840万,1965年调增为2500万。重庆市有一部分同志很长一段时间内对市计委、市财政局有意见,认为建设资金基数划少了,对重庆发展产生了一些后遗症。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也只能如此,薄一波亲自主持都谈得那样苦,假设没有互相让步,特别是市让步,肯定谈不下来。“老子”与“儿子”分家,你说怎么分?市领导的主要指导思想是尽快分开,争取经济发展的自主权,通过调动全市人民的积极性,在发展中解决困难和问题,实际上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如果基数划不下来就单列不了,体制改革就没法突破。因此,在划基数中吃点亏是值得的。省里也认为自己是尽了力的,给了重庆照顾的。实际上在那时,大家都难。
第三次计划单列的特点
重庆进行经济体制综合改革试点,中央对重庆实行第三次计划单列,与前两次计划单列相比,这一次计划单列具有明显的特点。
前两次计划单列只是有限的单列,主要是经济方面,是经济计划指标的单列。经济计划在“文革”前主要是8种,工业生产、基本建设和更新改造资金、主要商品分配、主要物资调拨、外贸进出口、财政收支、职工人数和工资总额、大专毕业生分配。在第三次单列中,提出了计划单列三条原则,把计划单列作为经济体制综合改革的主要内容,也是主要的配套条件或者是主要的支撑。计划单列使重庆与中央全面挂上了钩,在国家层面重庆有了一席之地,有了位置,有了户头,有了话语权。所谓计划单列三原则:一是全面单列,经济和社会发展全面单列。以前没有社会发展的概念,1982年,借鉴苏联、东欧的改革经验,国家计委提出来社会发展与经济计划同样重要,国民经济计划才改名为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计划单列,不仅仅是经济,在社会发展方面,如教育、科技、文化、气象等等,都要全部单列戶头。二是“先二后一”,即先把重庆市作为省级户头纳入全国的盘子内进行综合平衡,然后再并入四川省内,单列其中。这是计划程序方法上的保证。第三,在制定、实施计划以及经济管理方面享有省级经济管理权限。因为当时在计划制定、组织实施里涉及到很多经济管理权限问题。这三条原则是非常重要、非常了不起的。全面单列包括了重庆市经济社会发展的各个方面,“先二后一”保证了重庆市独立的经济利益不受侵犯,在制定、实施计划以及经济管理方面享受省级经济管理权限使重庆在经济关系上获得与省平等的地位。
计划单列时,重庆市与四川省对在重庆市境内收取的一些专项经费分配比例问题争得很厉害。当时公路建设资金来源主要是养路费,重庆市收取养路费每年差不多有1个亿,是很大一笔钱。四川省提出三州地区公路养护问题,不同意重庆多留。最后形成妥协,养路费留市70%,交省30%;河道养护费交省70%,留市30%,称作“两个三七开”。从此重庆市交通建设就有了一大笔钱。从1983年起,中央决定对预算外资金征收交通能源建设基金,这是个新政策,以前没有基数,当年重庆财政即在全国单列,所以不存在省市分成的问题。这笔钱每年就有1亿多,后逐年有所增长,虽然中央拿大头,但重庆每年也能分到几千万。有了留成的能交基金,市里头就有了一笔用于能源、交通建设的专项资金,就可以策划一些大的建设项目。珞璜电厂、江北机场都是用交通能源基金建设的。省市“分灶吃饭”以后,四川省还陆续推出了一些在重庆市收钱的题目。例如:为建“二滩”水电站出台的二滩建设基金,每度电加2分钱,而且不谈钱的权属,重庆市坚决抵制。但在铁路分流费上作了让步,全让四川省收了,一年收走两三千万。1995年四川省希望重庆市支持“二滩”快上,重庆市希望四川省支持珞璜二期上马,最后双方达成了妥协,“二滩”向重庆市送一部分电,重庆市在全市每度电中收1分钱作为“二滩”输出工程建设资金,算作重庆市的投资。因此,计划单列后,重庆市与四川省的经济往来大体上是“亲兄弟明算账”了。开始运行得比较好,但还是有一些摩擦的。当时整个四川省由于电力建设滞后,大范围缺电。重庆计划单列后,由于电网没有分开,调度权在省里,重庆成了经常拉闸对象。重庆产业以重化工为主,所受影响非常严重。算大帐,当时一度电产出三元产值,近一元利税。重庆是上缴单位,重庆财政减收,主要影响到中央财政。为此,重庆市多次向中央领导反映,国务院领导同志亲自过问,《李鹏电力建设日记》中曾记载此事。在水电部协调下,省市用电量划定了基数,重庆市占全川的31%。当时渡口地区还是孤立电网,后来与全省大网连接后,重庆市用电量占全川比例降为27.4%。还确定了几条原则:资源要公开,分配要公平,调度要公正。在计划单列中,电力一直没有单列,一直到1997年重庆直辖市成立才最终解决。还有煤炭分配调度问题,当时把永荣矿务局的煤炭调给成都,把达竹矿区的煤炭调给重庆。永荣矿务局是统配煤矿,煤价低,质量好。达竹煤炭相比价高质低。天府煤矿局也要调一部分煤给省里。八十年代后期,煤炭供应一度缓和,四川省有关单位不要重庆市的煤了,原来那些基数也不作数了。
总体来看,重庆市计划单列后,最大的好处是争得了经济发展的自主权。1983年,重庆市制定了三年技术改造规划,中央也给了资金、外汇支持。接着重庆市制定了完整的五年计划(1986-1990)。这期间,国家很多生产定点建设项目放在了重庆市,如果没有计划单列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如长安微型车是全国定点最后一家,冰箱、彩电、洗衣机、微型计算机等新兴产品,重庆都定上了点,安排了引进生产线。从1983年到1988年,重庆市用了外汇2.75亿美元,成交了310多项合同,引进了日本、德国、英国、美国等2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先进技术,对一批企业进行了技术改造。其中,引进生产关键设备项目有240多项,设计制造生产工程管理项目有58项。军工开发民品也是在中央的支持下,开始把主要领域从自行车、电风扇、座钟等日用消费品生产转向开发国内外市场需要的附加值高的民品上,为国民经济技术改造重点建设提供先进的技术装备。陆续开发生产了铁路货车、重型汽车、大中型柴油机、民用船舶、煤炭综采设备等国家急需的产品,形成规模生产能力。重庆市一批重大基础项目乘着计划单列的东风在国家立了项,如珞璜电厂和江北机场。这两个项目在重庆市第一次城市总体规划中都列为2000年后建设,计划单列后很快提上了议事日程。1986年,现代化江北机场正式开工,1989年底,投入使用。1987年,珞璜电厂开工新建两台西南最大的36万千瓦大型机组,属于当时国内第一流的,并首家配置了脱硫设备。两台机组于1989年、1990年相继投产。如果没有江北机场、珞璜电厂,九十年代重庆的经济发展和对外开放将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综合改革试点整体推进情况和工作难点
重庆综合改革试点主要是四个方面的改革:计划单列、省级经济管理权限、中央和省企业下放、实行市带县体制。目的是搞活大城市经济。
关于企业下放,原来确定原则中央和省属企业都下放。在当时那种条件下,中央企业里军工企业比较多,军工企事业单位在重庆有50多个,分量很重,而且当时军工企业面临的外部条件很复杂,如果真的下放对重庆来说也是非常难的事。军工企业职工有十万人,固定资产在全市大约占四分之一,产出只占全市十分之一,在那种情况下只能采取区别对待的办法。军工企业实际上没有采取下放办法,但也采取了一些措施。如撤销四川省第五工业机械局,成立了四川兵器工业局设在重庆,主要是管重庆这一块,在重庆以外,四川还有少量的几个厂。撤销四川省六机局,成立了重庆船舶工业公司。电子工业部几个厂下放给重庆。军工以外的中央企业,区别对待。原来煤炭归省管,新成立重庆煤炭工业公司,直接隶属煤炭工业部管。撤销长航局,实行港航分家,成立了重庆港口局,归交通部管。港航分开后,又实行政企分离,成立了重庆长江轮船公司,另外又成立了重庆航政分局、船检分局。当年成立了重庆三线调整办公室,规划全市军工企业的迁建、迁并,在大城市建窗口。这种格局对重庆有利,中央在渝单位,不再与省级部门打交道,直接对口市级部门和中央部门,减少了中间环节,提高了运转效率。还有外经、外贸、银行等系统都升格了,中国银行重庆分行原来归成都分行管,现在升格为一级行,享有口岸的结汇权利。重庆的海关、商检、检疫等机构都重新设立。重庆还成立了相应的进出口公司,可以组团参加广交会,第一次取得了进出口谈判、签约、成交、结汇等方面的权利。重庆口岸开始重新发挥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