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蕾丝，旧回忆

雪小禅

那折折叠叠的蕾丝，那藏藏掖掖的花边，是女人心，是爱情心。

在完全不懂爱情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东西应该是蕾丝——只能是蕾丝，因为充满了诱惑和暧昧。

女人是喜欢暧昧的，无论我那时多小，小到乳房像一朵小小的蓓蕾，如雨后新荷刚长。可是已经喜欢了蕾丝，因为隔壁的一个女子。

她是隔壁男人从天津领回来的，会唱戏，总是穿着戏装婉转地唱着，那调子是曲折的，凄凉的，但却是美的，让人听了，不由得难过起来。

可她不是好女人，所有人都说她坏，风流，因为她光着脚涂了指甲油，还有，长长的大波浪头发像海藻一样垂下来，人们还不能接受这样风骚的女子。

可是我喜欢她，虽然我只有十三岁。

和她在一起的下午，我像一只安静的鸽子，静静地在她身边，看她把五彩缤纷的东西涂在脸上，像是画画。而最惊艳的，是她有一天洗澡脱了上衣，我便看见了那个粉红色的乳罩，上面，是美丽得近乎妖气的蕾丝。

我当然不知道它叫蕾丝，我只是呆呆地问，那是什么？丝丝连连的，怎么会这么美丽？我问时，像个小傻瓜。

蕾丝。她吐气如兰。

从此，那两个字在我心里生了根。

我迫不及待想长大，为了穿蕾丝的衣服，十六岁时，我第一次穿内衣，自己去买的，要了最艳的粉红，因为那粉红里，有一种悲情和暧昧在里面。

以后，又有了很多颜色的蕾丝内衣，粉白，纯蓝，艳红，藕荷，透明……最神秘的是黑色的，性感而冷静，像个神秘的女子，没有爱情时，我常常会穿。

而最早的恋情，也是在他面前，静静地穿了蕾丝的内衣，然后慢慢地脱下来，他惊艳的表情，也是记得。

所以，他买了很多蕾丝的东西给我，因为爱屋及乌。但有一天，他告诉我，世上有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我慢慢落下泪来，把他送的那些有关蕾丝的东西一点点剪碎，碎了的蕾丝，真是难看，只是一堆没有任何形状的东西，在脚下像遗弃的心。

有一天听郑智化的歌，很老的歌，他唱：我迷恋你的蕾丝花边，编织我早已绝望的梦，当我悲伤的泪滑过你的胸前，人世间又凋落了几个春天……几个春天已经过去了，依旧喜欢蕾丝，很盲目，甚至有了蕾丝的裙子，上衣，提包，手帕……甚至袜子上也是蕾丝，但是，又有什么用？人已经远到天涯，隔着天，隔着海，隔着心，剩下的只有蕾丝。

但，还是喜欢它，为着自己缠绕的心，因为那折折叠叠的蕾丝，那藏藏掖掖的花边，是女人心，是爱情心。

助理编辑 张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