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丹达一家

刘　阳　慧　敏

稀奇的曼丹达家族

法国男孩欧维尔刚满九岁时，他就立志要在将来成为法国队国门。欧维尔可不是普通的孩子，因为他出生在一个特殊的家族——曼丹达家族。欧维尔的大哥史蒂夫·曼丹达（22岁）今年2月首次入选法国国家队，并以三号门将身份参加了欧洲杯。除了史蒂夫外，欧维尔的二哥巴菲（18岁）和三哥里菲（16岁），分别在波尔多队和卡昂队效力，位置也都是门将。

欧维尔现在在法国一家名叫圣埃蒂莫的俱乐部里训练，他已经受到包括马赛和波尔多在内的多家法甲大牌俱乐部注视。“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法国国门的。”欧维尔的血液里继承了三位哥哥的自信和骄傲，而他在训练场上的扑救也似乎让人看到了史蒂夫的影子。事实上，四兄弟间始终都保持着一种难以言状的默契和渊源：史蒂夫在少年时拒绝了卡昂的邀请转投勒阿弗尔；巴菲在法甲波尔多队效力，且没有当法国队雇佣兵，而是加入了祖国民主刚果国家队；里菲目前在卡昂队青训营接受训练。

老二巴菲受到大哥的影响最多，比史蒂夫小四岁的他刚到波尔多效力时曾打过后卫，但很快便回到了门线上。“这本来就是他的位置。”史蒂夫说。有趣的是，在今年年初法国队和民主刚果队进行的热身赛上，兄弟俩代表不同的国家碰面了。可惜两人都只打了半场，且一个在上半场一个在下半场，未能同时出场，但他们在新赛季的法甲联赛里依然有很多交手的机会。欧维尔的故事也没有结束，他希望自己真的能在未来重复大哥史蒂夫的道路……他们知道自己在位置上是相同的，但这种“相同”在足球界里却是“特殊”的：也许曼丹达兄弟取得的成就并不值得一提，但像他们这样，整个家族都从事同一职业，甚至司职同一位置，着实令人惊讶，似乎冥冥中有着潜在的内因。

足球场上的勃朗特们

其实在足球场上，有很多兄弟都是打同一个位置的，比如英扎吉兄弟、内维尔兄弟、维埃里兄弟和卡纳瓦罗兄弟等，只是没有曼丹达一家的“门将四兄弟”那么夸张罢了。欧洲足坛对“足坛兄弟科学”的研究旷日持久，足球心理学家贝斯威克曾经从专业角度解析了这一现象，恰恰符合“曼丹达一家”的特征。贝斯威克在英国足协心理系列教材中屡次谈到了“家族影响和偶像暗示对球员成长的作用”，即足坛兄弟在技术定型后，他们在位置和动作习惯上的趋同性也非常明显。弗格森就曾抱怨内维尔兄弟特点上的相似，一样的刻苦，某种程度上也一样的平庸。相反有些矛盾的是，在一些年龄跨度大的兄弟身上就很难找到这种相似性，因此你经常能看到这样的场景，年纪几乎可以当“叔叔”的兄长带着自己的小弟弟到球场上比赛，找不到人守门时，于是指着弟弟说：“你来！”结果世界上又少了个前锋，多了位门将。

对于这些在足球场上的“同位兄弟”来说，他们就像是德国百货业大王阿尔布希莱特兄弟、拍摄好莱坞大片的科恩兄弟，或者撰写小说的勃朗特三姐妹那样神秘。那么，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安排，让这些同胞兄弟的生命轨迹如此相似？在这个全球化和差异化的时代，还能保持这种渐进性和持续性，实在让人既尊敬，又好奇。

【偶像暗示法】上文提到贝斯威克的理论，家族影响和偶像暗示的作用对球员成长，包括对其位置选择和技术能力上都会起到决定性作用。贝斯威克认为青年球员都希望找到自己心目中的追赶对象，并在某种程度上扮演他的角色。而对于那些有兄长或父辈为职业球员的年轻人来说，这种暗示也成为了使命。德国著名教练舍恩曾经执教过贝肯鲍尔和他的儿子，他曾多次督促“足球殿下”：“要像你父亲一样踢球。”而曼丹达一家中的巴菲和欧维尔都是在史蒂夫身上寻找到了相关暗示。

不良反应：角色扮演容易造成位置重复，导致兄弟球员间无法形成差异化竞争，带来的压力会让某些条件不成熟者失去状态，比如保罗·卡纳瓦罗和马克斯·维埃里。

【高尔顿默契法】与欧维尔把史蒂夫当作哥哥不同，史蒂夫·曼丹达更像是把他的弟弟当作孩子，年龄的鸿沟让他们之间的代沟更多于默契。从这点看，几乎是同时成长的英扎吉和内维尔等兄弟从行为习惯和心理爱好上往往更能找到和谐节拍。这些兄弟从小就一起训练、比赛，生活和足球几乎已经形成了统一。在位置选择上，足球兄弟们也更愿意选择优先合作，比如在后卫线上共同协防，或是在锋线搭档冲杀。位置上距离更近或更紧密，体现的是兄弟之间唇齿相依的亲情。很少有人愿意自己站在后防线上，而看到自己的亲兄弟孤单地在敌方阵地游弋。根据心理学家高尔顿的理念：兄弟亲属间在行为习惯和爱好毛病上都非常相似，而相似的结果就是无法脱离。

不良反应：脱离后总有个人会沦落，因为他无法习惯缺少另一个人的抚慰，作为兄长的菲利普·英扎吉更早摆脱了这种依赖，而从小在兄长庇护下的西蒙尼不得不通过早婚来填补心理空缺。这也是造成世界足坛“龙兄鼠弟”现象的原因之一。

【自动复制法】：足球传记作家阿尔弗雷德·瓦尔在他的著作里曾提到了一种“自动复制”的概念，他举了一个类似“曼丹达现象”的例子。主人公同样是门将，但纬度拉得更长，那就是舒特家族，今天很少有人能记得这个名字。赫伯特·舒特是1936年法国梅斯队的门将，1965年他的儿子乔伊在效力斯特拉斯堡队时进入了法国国家队，又过了18年，他的孙子也加盟了斯特拉斯堡，祖孙三代都获得过法国联赛冠军，位置都是门将，这在世界足球历史上是个传奇。但这种“自动复制”和我们提到的曼丹达现象又有点小小的不同，因为这种复制源于对父辈经历的继承，是一种“被迫式”和“纵向式”的灌输教育，而曼丹达兄弟的默契则是一种“横向”的模仿和相似。尽管如此，二者本质上依然是一样的，阿尔弗雷德在文章里也指出：“儿子继承父辈或弟弟继承兄长身上的特殊技能，都源于人类内心深藏着的一种本能模仿欲望。”

不良反应：根据阿尔弗雷德的理论，即使不是兄弟，每个职业球员都会从队友身上或多或少地感染到一些习惯，这在青年队也很普遍。“就像抽烟的习惯会传染一样，球员都有从别人身上模仿的需要。”好的环境对兄弟球员的成长有帮助，反之就很糟糕。

龙兄鼠弟是为何

当然，足坛兄弟里也有一些是并不遵循“曼丹达规律”的，像卡卡兄弟、德波尔兄弟和阿尔廷托普兄弟等，这些兄弟在场上打的并不是同一位置。这种位置上的不同以及前文所提到的“龙兄鼠弟”现象，通常是由天赋、身体条件和心理落差造成的。像卡卡和迪甘，前者无与伦比的天赋和超快的速度注定要驰骋前场，后者更高大、也更慢的身躯只能是驻守后方。外在环境的影响也不可忽视，阿尔弗雷德在《法国足球传记》里提到，足球时代几乎每天都在改变，“三年前的球员还在用心经营香烟店，三年后的球员就已经开始拍广告了”。社会环境对一个人的成长影响巨大，马拉多纳聆听过枪炮与玫瑰，坎通纳目睹过法国政变，贝肯鲍尔经历过柏林墙倒塌，但他们的孩子明显缺乏时代烙印。即使是情同手足的兄弟，所处的时代背景和环境也不相同。就曼丹达兄弟而言，史蒂夫经历了和父母共同面对异域的痛苦过程，而欧维尔一出生就享受了法国社会的繁华，外在环境的差异，注定了他们的人生旅程也不尽相同。

另外，年龄因素也是造成“龙兄鼠弟”现象的一种诱因。看看那些存在巨大能力差距的足坛兄弟，比如巴乔兄弟和维耶里兄弟，年龄差距都超过了五周岁。这种情况很容易解释，如果兄长对弟弟影响过大的话，除了弟弟心中天生的阴影外，更大的危害来自他童年对兄长的依赖。因为年龄的缘故，兄长在幼年时就开始学习承担责任和领导后辈的力量，但随着时间的延伸，兄长总要离开，失去兄长庇护的弟弟要独自面对陌生环境的考验，很多人都因此迷失了方向。相反那些我们熟悉的足球兄弟，能力却非常平均，而他们在成就上也更优秀，他们要么是双胞胎，要么最多也就是相差三岁而已。

这正是人们所担心的，欧维尔还很年轻，由于和三位兄长过大的年龄跨度，他很可能像前人一样湮没在家族名号的史册里，而且，随着环境的变迁和时间的改变，他也可能改变自己对理想的追求，或者像他二哥一样也开始尝试门线前的位置。不过，即使他将来无法成为像他哥哥史蒂夫那样的国脚，也没什么，因为他本身已经是一个足球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