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王”王富

王金昌

现在逛潘家园（北京的一个古玩市场——编者注），凡收藏书籍资料、名人信札的，没有不知道王富的。我做革命文物收藏，最早的供货人就是王富。抗战胜利60周年时我通过新华社向媒体公布的《抗日三字经》，中国共产党成立85周年时我向媒体公布的《中华苏维埃政府选举法》等珍贵历史文献，都是从王富手中购得的。

我认识王富是在上世纪90年代初。那时王富没有钱租摊，拉个排子车，车上有书、邮集、相册、纸张资料，有时也有几轴画。我在一捆纸里翻出一张用毛笔写的8开大的“交代材料”，落款是“罗工柳”，还有按的红手印。当时，我虽没涉足资料收藏，但对美院的东西还是感兴趣的，对罗工柳这个油画大家还是知道的。我问王富要多少钱，王富说你看着给吧，我看得出他心里没谱，大概也不知道罗工柳是何许人也，更不会知道他有哪些作品。我说：“100元怎样？”王富瞪着眼傻傻地看着我，半天才说你再随便拿两件吧！我看着王富，头发蓬乱，衣服也不合身，像是捡来穿上的，但人很实在。我在他的排子车上又翻出一本影集，是梅兰芳的原照，从9岁到演《霸王别姬》时，足有一百多张。我告诉王富，梅兰芳是京剧名人，你看还跟毛主席有合影呢，可开价500元；也给他讲了罗工柳。我之所以要罗工柳的“检查”，不只因为罗工柳是油画大家，更主要是因为其中谈到毛主席和刘少奇去安源。王富感谢再三。

从此，我与王富交上了朋友。

王富来自山东省东平县农村，1962年出生，出生不久就患上小儿麻痹，因无钱医治，左腿落下残疾，走路时需要用手扶着膝盖，歪着身子，一瘸一拐的。

王富艰难地活到27岁时，还靠父母养着。一天，他的兄弟们凑在一起对他说：“你出去吧！能要口饭吃，你就活着……”王富的妈偷偷塞给他5元钱，送他出了村。

破衣烂衫的王富要饭来到泰安市。一天，王富看到一辆拉胡萝卜的卡车，饥饿难忍的他趁司机到路边饭馆停车吃饭的工夫爬上了车，藏在盖有帆布的卡车拖斗里。胡萝卜填饱了肚子，一觉醒来就到了北京南站。

王富一开始是在车站要饭，有时到垃圾桶里捡别人扔的没吃完的盒饭，晚上就睡在候车室里。王富说：

“我要饭捡饭吃的时候经常想，不能偷不能抢，怎么能挣点零花钱啊？后来，我看到候车的人把看过的报纸扔了，就把它捡起来再卖给别人。再后来，听说废纸也能卖钱，我就一手拎编织袋，一手拿根带钉子的棍子，捡报纸往附近的右安门废品收购站卖。

“我在北京南站捡破烂时还捡到个孩子。孩子生下来刚三天，有残疾，缺一只耳朵，另一只耳朵有听力。我想，我不也是因为残疾才到这个地步的吗？我还有两只健全的手，所以活了下来。看着快要饿死的孩子，我知道再不喂她她肯定会饿死，我抱起孩子哭了。”

“就这样，我喂了她半个月，又搭了个不花钱的车，把她送回我老家，给我妈留下我捡破烂攒的100多块钱。”王富擦了擦眼泪，脸上顿时出现幸福的笑容，“在我找到老婆后，就把我闺女从山东接到了北京，我们两口子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待这孩子。她今年15岁了，在北京上初中。”

我感叹，王富不只是个勤奋、吃苦耐劳的人，还是个有血有肉、善良慈悲的人。

王富继续讲他的破烂生涯。

“一次，我捡的几本书被人买走了，引起了我的琢磨，这比废纸值钱多了。在向右安门废品站卖我捡的废纸时，我发现那里还有成捆的旧书刊，于是将旧书回购。这时，我已知道了有旧货市场，在那里卖旧东西，比在废品站卖的价钱高。从此我告别了捡破烂，开始到废品站回购旧书、旧信札资料，周末再去潘家园卖。从泡废品站，发展到跑大机关，蹲博物馆、档案馆、出版社，甚至一个地方一泡就一天。起初我把收来的东西一律每件卖5元，是王哥你告诉我哪些值多少钱，为什么值钱，哪些是出自名人之手，哪些不值钱，我都一一记着。我还捡了本旧字典，不认得的字就查。记得有一本梅兰芳原照影集，你告诉我可开价500元，结果400元卖掉了。我在废品站的一堆烂纸中翻到一张清朝康熙圣旨，拿到潘家园，两个买家各扯一半，价加到900块……”

现在的王富，对文化名人已经非常了解，他不但知道郭沫若、茅盾、老舍、丁玲、巴金，连周汝昌、李希凡，甚至贾平凹他都知道。更让我刮目相看的是，他熟知钟敬文与周恩来之间的交往、童小鹏做过周恩来总理的办公室主任，就连吕振羽在延安时做过刘少奇的秘书他都研究过，真可谓满腹经纶了。

王富说，这十多年他卖的书籍、资料、名人信札，可以用卡车拉。我倒觉得王富是软文物(纸类)的保护神，仅我从他手里买走的收藏品就有数百件之多。要不是有王富，有王富布下的网络，不知多少有价值的软文物进了造纸厂呢。

如今的王富成了名副其实的富人。他租了门市专卖书札、资料，还买了车，买了房子。现在拨通王富的手机，就会听到《吉祥三宝》的音乐，“爸爸像太阳照着妈妈，那妈妈呢？妈妈像绿叶托着红花。我呢？你像种子一样正在发芽，我们三个就是吉祥如意的一家”。

这正是现在王富一家幸福的写照。

（选自《青年文学》，有删改）

【路子与你聊】

请概括一下王富的性格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