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绽放的花朵
2008-08-23崔立秋
崔立秋
多年以前,我曾经被一张一个外国小孩坐在已成废墟的家园上读书的照片深深打动;今天,一个更令人震撼的镜头发生在身边的土地上:在汶川地震中,一个被压在废墟下的小女孩打着手电还在读书。她说:“下面一片漆黑,我怕。我又冷又饿,只能靠看书缓解心中的害怕!”在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的时候,当人的生命悬于一线的时候,恐惧和惊骇是人的本能反应,而小女孩却能够在这样一种生死未卜的人生困境中静下心来读书,面对这样的镜头,谁的心灵能不被深深震撼?谁能不为书本的力量所惊叹?是的,这就是书本的力量,这就是文学的力量。
一次,有位记者问作家史铁生:“你对自己的病持什么态度?”已经在轮椅上度过了二十多年、每隔几天都要去医院做透析的史铁生回答了两个字:“敬重。”面对困惑不解的记者,史铁生解释说:“这绝不是说我多喜欢它,但是应该说什么呢?讨厌它吗?恨它吗?求求它快滚蛋?一点用也没有,除了自讨没趣,就是自寻烦恼。但你要是敬重它,把它看作一个强大的对手,是命运对你的锤炼,就像是个九段高手点名要跟你下一盘棋,这虽然有点无可奈何的味道,但你却能从中获益,你很可能就从中增添了智慧,比如说,逼着你把生命中的意义都看得明白。”
史铁生是一个智者,也是生活的强者,接连降临的灾难不仅没有打垮他,反而逼迫他看清了生命的本质:“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因为任何灾难的前面都可能再加一个‘更字。”史铁生对待苦难的态度,使他所经历的苦难成为一种财富,又增长了他的智慧。
哲学家周国平的女儿妞妞,出生不久便被诊断患有绝症,注定夭折。周国平是一个哲学家,更是一个父亲,一个爱他的孩子胜过一切哲学的父亲。在灾难面前,周国平选择了勇敢的面对,他用含泪的微笑记录下女儿的成长。虽然妞妞只活到一岁半,但是周国平却写出了一本真正属于女儿的书《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
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着灾难。可是,通常的情况是,当灾难没有落到自己头上时,作为旁观者,我们往往不敢设想这灾难落在自己头上怎么办。然而,事实上,一旦这种情形发生,你就必须承受,往往也就能够承受。正如周国平说的那样:“凡是人间的灾难,无论落到谁头上,谁都得受着,而且都受得了。”为什么呢?因为最低限度,生命本能会迫使你正视和迎战灾难,不让自己被灾难打败,就像海明威在《老人与海》中塑造的那个“可以被打倒但是绝不可以被打败”的老人一样。
朋友,你是否想过,为什么人类的承受力如此之大呢?灾难中的人之所以能够活下来,是因为他们内心充满了生的渴望,是因为他们热爱生命。
还记得美国作家杰克·伦敦在《热爱生命》中写到的那个淘金者吧,还记得那段精彩的人与狼之间的生命搏斗吧:“病人一路爬着,病狼一路跛行着,两个生灵就这样在荒原里拖着垂死的躯壳,相互猎取着对方的生命……”靠着顽强的求生欲望,淘金者最终用牙齿咬死了狼,吮吸了狼血,活了下来。是对生命的渴望,激发出主人公巨大的生命潜能,最终战胜了极端恶劣的生存环境。
这伟大而可贵的生命啊!为了对生命的热爱,我们可以献出自己的一切,甚至是生命本身。向死而生,这是一种更高层次的热爱生命。汶川地震发生后,绵竹市遵道镇欢欢幼儿园园长李娟向新华社记者回忆起瞿万容老师被救援队发现时的情形,泣不成声。“当时瞿老师扑在地上,用后背牢牢地挡住了坍塌的水泥板,怀里还紧紧抱着一名小孩。小孩获救了,但瞿老师永远离开了我们。”面对灾难,我们没有眼泪,我们脸上写满的是坚毅;但是面对倒在地上的瞿老师,我们怎能不泪流满面,喉咙嘶哑。看着这一幅幅画面,听着这一段段声音,难怪央视主持人在直播现场会情绪激动,泣不成声,因为正像他所说的那样:“因为我们爱这块土地,这块土地上的人们懂得相互关怀。”想起了诗人艾青那首著名的《我爱这土地》,“假如我是一只鸟,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第一位进入汶川县城采访的新华社记者徐壮志看到一个受伤的小女孩痛苦地咬牙坚持,当他攥住女孩的手时,她竟然冲他笑了。看着女孩的微笑,徐壮志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可怕的灾难面前,一个本该撒娇使性的女孩儿竟会如此坚强。还有一张照片令人潸然泪下,救援人员从倒塌的水泥板下面抢救一位女生,她露着白白的牙齿,好像在对人们微笑。照片的说明这样写道:“难以相信那是你的笑容,或许那本来就是笑容,姑娘,你以笑容覆盖了灾难,你以乐观鼓励了世界。”
难道这一张张孩子们的笑脸,不正是一朵朵在废墟上绽放的顽强的生命之花吗?
(王永生摘自2008年5月16日《河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