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

王　程

起风了，满地黄叶飘舞到空中，沿着小巷飘向远方。我想，那是秋天的笑脸。

落叶纷纷。有人说，那是秋天的眼泪。

爷爷老了，真的老了，老得连话都说不清了。他只是每天坐在院子里，凝视着那株梧桐的黄叶随风飘落，一片，两片……夕阳西下，火红的霞光映着金黄的树叶，高大的梧桐罩着干瘦的爷爷。爷爷那染上金光的白发，那略带哀怨的眼神常常让我的鼻子发酸。让我不得不信：秋天真的来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总会在日落时分，一手握着爷爷干瘦而粗糙的手，一手扶着爷爷微驼的背，一起走在院前那条小巷里。上小学的时候，每天放学归来都会在巷口看到爷爷的身影。此时的小巷一地黄叶，一地霞光，走在这吱吱作响的石板路上，我不敢看爷爷的脸，也不敢抬头看路人的脸。我怕，怕看见爷爷饱经沧桑的脸上的那丝哀怨，怕看见路人和蔼笑容里掩不住的怜惜。

小巷的尽头是一条小河，河上有一座破旧的小木桥，岁月在它的身上留下了抹不去的印记，一如爷爷额前刀刻般的皱纹。走到这里，我总是执意拉着爷爷回去，不顾爷爷慈祥的笑容中流露出的一丝遗憾与些许无奈，而这复杂的笑脸使我在回去的路上将头埋得更低。是的，在这秋天里，我怕的东西实在太多。

爷爷终于没能熬过那个秋天。那个黄昏，门前的梧桐落下了最后一片黄叶，不知名的鸟儿咕咕两声掠过灰暗的天空，空空的枝丫在如血残阳中显得格外凄凉。我身不由己地踏上院前的石板路，一种既熟悉又陌生、既充实又空洞的感觉涌上心头，鼻子阵阵发酸……

一阵风吹过，远远地，飘过一片枯叶，又一片……秋天，它真的在流泪。

本以为膝下仅有一子的爷爷会走得很冷清，但出殡那天，不算很小的院子里竟挤满了人。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来为爷爷送行。我红肿的眼睛里夹杂着疑惑。一位老伯伯激动地说：“我们应该记住这位老人，记住每天黄昏里的那张笑脸，记住那不变的笑容给予人们的温馨与奉献……”

起风了，满地黄叶飘舞到空中，沿着小巷飘向远方。我想，那是秋天的笑脸。

（指导教师陆瑞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