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居神灵的石头
2008-07-06羲水
羲 水
精美的石头会唱歌
石头开口说话,这在现实生活不会发生,但是藏区的石头又不由得让你相信那句老歌词“精美的石头会唱歌”。
在藏民心目中,石头并非静物、无生命之物,它们跟自然景观中的飞禽走兽、山川草木一样,会以灵魂(藏语称灵魂为“拉”)寄居的方式同人类发生联系,而不是同人类对立起来,更不会卑微于人类之下:神灵可以寄居于石,人的灵魂也可以寄居于石。这种观念在许多少数民族那里都有体现,譬如贵州苗族人就认为每一棵树都是有灵魂的,保佑着每一个人的生命,一些苗寨村民死后用树皮裹身,入土为安,再在上面种植一棵树,象征生命还在延续,人即是树,树即是人,全然一体,密不可分。正如陶渊明所言“托体同山阿”。余秋雨认为,这种朴素的想法和做法,是对人类生命本质的突破性发言,在人类重新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的现在具有不可置疑、不可忽略的力量和意义。
由于神灵的寄居,石头便具有了神性灵性,再被镌刻以经文、佛像,它們的生命便具有了非凡的意味。张嘴说话、开口唱歌的本领俨然具备。在藏区,嘛呢石无疑是人与自然对话的标志。传说西藏石刻最早的起源在公元7世纪的一个盛夏。当时。吐蕃王朝第32代赞普松赞干布为选择新的王都,来到拉萨河畔。他下河沐浴,潋滟水波中突然发出灿烂光芒。光芒投射到附近的一块岩石之上,显出“六字真言”:om ma nipad me hum。即刻彩虹卧波,对面岩石上显出观世音、空行母和马头明王诸佛身像。松赞干布得此吉兆,遂于拉萨河谷建立新城。自此。石刻便成为西藏最常见的宗教和艺术表达形式,更成为藏人独有的一种心灵语言。
除了嘛呢石,还有石经墙和摩崖造像,在藏区这些又都具有“路标”和“地标”的作用。它们都可以为旅人和朝圣者指示前进的方向。标明行走的路线。我听说许多第一次来西藏的朝圣者,不管身在何处,行在何时,都能够“按图索骥”,知道在何处走上柏油马路,在何处拐进狭窄的小巷,在何处绕行拉萨的各处圣迹,仿佛那些石头果真开口说话,告诉了他们朝圣的路线,并且给予他们真诚美好的祝福,以及神秘的预言。
一个虔诚的刻经人
在旅途中,我们认识了一个镌刻嘛呢石的人,他名叫依柯。今年50多岁,一家四口人,跟那些半道出家的刻经人不同,他家世代镌刻石经,不用四处流浪,而是安居在村子里。除了种庄稼,就是为他人镌刻石经,以此谋生。
在藏区,发愿刻石的人比较多,每逢家人生病、亡故,或者遇事不吉,他们需先找喇嘛卜算,选定要刻的咒文、经书或者佛像。然后买好石料。就前去请刻经人。因为需求多,依柯显得很繁忙。据他介绍,用来刻经的石头都较软,而且不易破碎,他常刻的有经书“唐多”、神佛的造像和“六字真言”,每本石头“经书”要镌刻25天左右,用掉整整一拖拉机的石片。一年下来,几千块钱他还是能够挣到的。
依柯使用的镌刻工具非常简单。一把榔头、几根錾子而已。这些简单的工具在叮叮当当中。却把声音的象征转化为图形的象征,当人们口诵真言缓缓行走,忽与石经相遇,音、画和朝圣的心灵在刹那间交互辉映,给人以极大的震撼。
让依柯遗憾的是,他的儿子没有将藏文学好,又跑去掏沙金,他家世代相传的刻经手艺恐怕没人继承了。
我们跟依柯告别,走了很久,那种叮叮当当的声音依然清晰,似乎敲击在心上。我回过头,去看依柯,见他如离群索居的蜗牛般。蜷缩在石堆里,对着一块块石头无比虔诚地“锲而不舍”。与一块块充满灵性的石头对话、彼此偎依。我的心里不由涌出一股暖流,十分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