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危机：向实体经济蔓延

张邦松　颜　言

在现代经济体系中，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之间关系密切，任何一方出问题都会影响到另一方的正常运转。

有些行业火了。国泰君安近期發布了一个很“另类”的报告，主题是在金融危机的哀鸿遍野中，一些行业却被“意外”地成就了。

其中之一是澳大利亚的旅游业，危机引发的经济减速导致资源品价格近期大幅下跌，资源货币澳元也随之大幅贬值，7月份时，1美元还只能兑换1澳元左右，而现在却可以兑换近1.5澳元，澳元的大幅贬值吸引了众多的游客前往澳大利亚旅游，使得当地旅游业“因祸得福”。

其二是英美典当业，由于危机中银行紧缩信贷，即使是富人也很难从银行申请到贷款，越来越多人的只好典当私人物品来获得现金周转。价值1.6～2万美元的哈雷摩托车如今在美国当铺只能当到3000美元左右，却还有当铺由于生意过于红火以致无法再放下更多的摩托车。

第三个受益行业是欧洲的保险箱行业，由于担心银行前途未卜，不少人取消原来在银行租用的保险柜，将贵重财务拿回家自己保管，由此保险箱需求猛增。近一个月以来，英国一家保险箱生产商表示其销售额大幅增加，法国一些专卖店和商场内的保险箱也成了热门货。

这听起来有点像一个苦涩的笑话。毕竟，如果一个世界瘟疫流行，也会有一两个行业火爆的。

不安的美国人

经济学家向松祚不久前刚从美国回来。他遇到一件令人印象深刻的事：一个下雨天，当他正在等出租车时，一个陌生的美国人把一辆车开到他的身边，热情地招呼表示愿意送他一程，向松祚有点意外——美国人民怎么如此友好?上车后那位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美国人对他说，要付他40美金。“我问他是做什么的，他说是工程师，临走时他还不忘补充一句——你哪天去机场，不要赶出租车了，我来送你。”向松祚有点感慨地回忆这段搭黑车的经历，“我感觉他们现在压力很大。”

看起来这位美国工程师正在经历人生中比较糟糕的一个时期，但显然他的痛苦大多数美国人都能感同身受。

一位纽约市长曾经说过：“华尔街每一份工作要支持纽约的三份工作。”据说，纽约每9份工作就有一份与金融有关，但是截至今年9月，美国金融业已裁减了逾11万个职位。不难想象这将引起怎样的连锁反应。

据统计，美国9月零售额创3年来最大跌幅，全国汽车销量下降27％，为17年来最大降幅，工业产量环比下跌2.8％，为自1974年12月以来最大跌幅。有调查指出，受金融危机的影响，56％企业高层预期来年裁员。美国8月份和9月份失业率都高达6.1％，是自2003年9月以来的最高。

曾担任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Fed)理事的经济预测师劳伦斯·迈耶说，各国政府的救助计划“虽然有助于使人相信最严重的金融风险已经消退，但对产业的损害已造成，经济陷入衰退是不可避免的，且疲弱局面将维持一段时间。”

“由于资产价格下降，很多家庭现在房子的价格已经低于贷款价格，甚至变成负资产。本来按揭贷款对这些家庭就是一个蛮大的负担了，现在每个家庭能够支出就更少了，同时这些家庭的金融投资也大幅缩水。”时威富成投资管理咨询公司总经理齐宣对《新世纪周刊》说。齐宣是美籍华人，曾在巴克莱银行的衍生产品部门工作。他表示，他周围的很多美国朋友都因为金融危机而感到不安。

更糟糕的局面还在于，由于金融危机导致的恐惧心理，所有的人都互相不愿意借钱了。很多公司由于拿不到短期资金，一般的业务也开展不了。很多大公司都用商业票据，三个月一次，但现在融资变得异常困难，很多投资都要压缩。“如果这种局面不改观，将有可能导致更大的金融危机。”齐宣说。

就融资功能这个层面上讲，金融体系之于经济运行的作用或许类似于血液循环之于人体健康。正如血液循环的梗阻和枯竭可能给人体带来危害一样，金融体系融资功能的丧失也会给实体经济运行投下巨大的阴影。

虚实转换

格林斯潘近期表示，此次金融危机是“百年难得一遇”。这无疑表明了这次危机的严重性。“其严重性不在于危机中所涉及的金融企业倒闭数量和规模，也不在于所引发的全球股票市场的暴跌和巨额纸上财富的蒸发，而是在于，在经历了一系列的事件之后，市场信心几近崩溃，金融体系最基本的融资功能正在逐步丧失中，而这将导致危机向实体经济蔓延。这在美国近100年的历史上，除了1929年的金融危机外，这还是第一次。”中国社科院金融研究所银行研究室主任曾刚说。

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经济学家成思危曾经对于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的关系有非常精辟的论述。他认为，虚拟经济系统与实体经济系统之间存在着密切的联系。虚拟经济系统是由实体经济系统中产生，又依附于实体经济系统的。经济系统包括物质资料的生产及与其相关的分配，换及消费等经济活动，将其看成是资本的循环运动。

例如，生产领域的资本家在由金融市场取得资金后，就会将其作为资本来购买设备、材料和劳动力来投入生产过程，后将其产品销售出去变成资金，而构成了资本的循环。资本家用此部分资金及通过这一过程取得的剩余价值来按合同归还本息，从而也完成了虚拟资本的循环。

由于虚拟与实体这两种经济系统之间联系紧密，在实体经济系统中产生的风险，例如产品积压、企业破产等，都会传递到虚拟经济系统中，导致其失稳：而虚拟经济系统中的风险，例如股票指数大落、房地产价格猛跌、银行呆账剧增、货币大幅贬值等，也会对实体经济造成严重的影响。在金融已成为经济核心的今天，实体经济已不可能脱离虚拟经济系统而运行，因此，如果将实体经济系统看成是经济系统中的硬件，则可认为虚拟经济系统是经济系统中的软件。

当前的金融危机，可以说是经济系统的软件出了很大问题，按照虚实转换的理论，危机扩展到硬件系统也是必然的。

危与机

10月18日，号称全球最大玩具代工厂的东莞合俊两家工厂倒闭，6000名工人失业。有人将这一事件称为中国企业受全球金融危机影响而倒闭的第一案。东莞市玩具协会副会长王志光10月20日悲观地表示，估计再过两年，东莞3800多家玩具企业中有1800多家玩具企业也会相继倒闭。

在人民币升值、成本上升、出口退税率下降、贷款利率上升、外部需求疲软等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分别从需求和成本两方面都挤压着出口企业的盈利空间。受影响最大的是中小型以劳动密集型出口产品为主的企业，这些企业面临巨大的生存压力，如果企业发生倒闭，一方面会使存在债务或担保关系的企业受到牵连，其正常的经营活动受到影响：另一方面倒闭企业数量的增加，失业人数将大增，且其负债会转化为不良资产，会引发进一步的金融风险。

“全球性金融危机一定会在很多方面冲击实体经济，并有可能触发更为艰难的全球性经济危机，大批中小企业将会面临更为严峻的生存挑战。”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马云表示。

总的来说，美国金融危机对中国的影响主要有两方面：一是中国在美国投入1.2万亿美元，这些财富随股票暴跌而亏损：二是中国属外向型经济体，去年出口总额达1.2万亿，其中约三分之一出口到美国。经济危机肯定导致美国家庭开支减少，危机同样影响其他国家，它们的消费也会减少。这样，中国出口将大规模锐减。可见，美国金融危机对中国的负面影响不可低估。

未来，中国经济将面临经济衰退的考验，避免经济萧条是我们最后的防线。然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恰恰是困境，更能激起我们企业家的思考，更能让全社会上下阶层进行反省。所以我们有可能在低谷和困难期，迎来两点变化：

使我们更深刻地体会到过度依赖美元的危害。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是商家大忌，对于一个国家的经济是同样道理。多年来呼吁的外汇储备结构多元化有可能得到正视和落实，这样在未来，我们的外汇金融系统将变得牢固。更重要的是，通过本次美国金融创新失败的教训，有利我们借鉴经验对自身金融市场进行现代化和科学化的改进。

调整经济结构。在国际上我们加强技术更新，学习先进技术和管理，更重要的是学习国外企业的制度理念。在国内政府部门应该退出市场争利，同时通过竞争将浪费资源、效率不高的企业淘汰，进而培养出更有竞争力的企业。对各个行业的生态链进行弱势扶持，使得老百姓能够真正享受经济成果，这是拉动内需的关键，也是社会和谐的保障。

俗话说，置之死地而后生。面对危机和挑战，也许我们还能迎来社会实质性改革的水到渠成。如果这样，反而是中国经济的最大好事。在市场经济现代化下，13亿人口的中国，能经受得起更大的危机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