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的守望
2008-06-19林潇潇
林潇潇
爸,都已经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从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变成满腹心事的少女,你的身体也从略微发福到今天的皮包骨。可是,都已经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知道该用怎样一篇文章来写你这样一位父亲。一如当年,我倔强地只肯写《我的母亲》。可是,为什么在你紧蹙的眉宇间,我总能望穿那个“卑微”的灵魂?
我从小就知道,抽烟、喝酒、打牌这些恶习您都有,但你和那些人不同。你喜欢抽烟,但只抽那种用纸包裹的烟卷;你喜欢喝酒,但只喝妈妈酿的糯米酒;你喜欢打牌,但只和村口的老人玩“四色”。你就像是一只蜗居在大山里的化石,不卑不亢地书写着你的人生。还有,你吝啬,吝啬得可以因为一斤一块钱的大白菜跟妈妈怄气;你吝啬得可以因为一件五十块钱的衬衫对姐姐“大打出手”;你从来不给我买布娃娃,买小车……从不。儿时,我总是近乎绝望地站在玩具精品店门口,看着其他的小孩拿着玩具快乐地笑……
村口的刘大婶每次都说我跟你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如出一辙。是的,我继承了你的谦卑,甚至愚钝。所以我普通,普通到一融入人海就会消失不见。我想我应该是恨你的,从我懂事开始,我不动声色地窥视着这个世界,在学校与家庭间机械地往返。可是殊不知,在冷漠包装下的我其实比谁都想一笑倾城,站在舞台的中央自信地侃侃而谈,接受台下那些羡慕的目光。可是,我继承了你的平凡,我没有资本闪闪发亮。“明眸皓齿”“摇曳生姿”这些形容词注定与我擦肩而过。我只能瑟缩到这个世界的角落,看时光沧桑如流水……
可是,就算是这样,就算是你给予不了我想要的一切,你还是我的父亲。如果你不那么看重我的分数,如果你多给我一点鼓励和信任,或许我还可以安静地生活,而不是在这抒发对你的不满。你总是要求我绝对优秀、完美,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成为你骄傲的资本,成为你炫耀时的筹码。你认为读书是我惟一的出路,或许你有着那个年代我所不了解的悲哀。可是你不该将这一切强加在我身上。我早已超负荷了……
所以,在你日益的教导下,我那么虔诚,怀着对学业迷信般的膜拜,可当现实来临时,竟会让我仓皇地不知所措。“学习标兵”“三好学生”……这些荣耀的光环在那场考试过后被击得一败涂地时,那些市侩的眼神、嘲讽的话语便排山倒海地袭来,使我溃不成军。那种感觉就好像从很高的楼上摔下来,我已经遍体鳞伤了,可还有人用滚烫的热水来浇洗我的那血淋淋的伤口。这些打击于我而言是意料之中的。可是为什么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不见你的鼓励?我倔强地认为你是在激发我的斗志,可是为什么到了今天,在我重新踏上求学之路的今天,仍不见你的鼓励与肯定?我淡定地装作毫不在意,可那忧伤就像海绵一样绵密,不着边际。
我不晓得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爱唠叨的。总在我耳边唠叨某某家的孩子哪次考试又得了第一,某某家的孩子这次又拿了奖学金……你唠叨着我的不是,甚至于愚钝……我不置可否,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麻木吧!那个午后,或许是我叛逆的神经末梢变得脆弱而敏感,否则,我也不会冲你吼:“有本事你当初就不该生我。”我看到你不确信又有点受伤的表情,竟在那时有了一丝欢愉。
爸爸,对不起,请原谅我的任性。那个夜晚,你忧伤的面孔在我脑海里不断地闪现,我辗转难眠。
人人都说,在每个父亲的心里都有一座山,山阻碍了父亲与儿女的交流。我,终究会长大。而您,终究会变老。我这个任性的女儿也想叩开你的心门,走进你的世界。我也想越过那座山,到山的那一边。
很久以前听过一个关于刺猬的故事:在寒冷的冬天里,有两只刺猬想拥抱在一起取暖,可是,它们靠得越近,互相刺得越深……我不想再去做那鲜血淋漓的刺猬,我也会尝试着去理解,尝试着不再倔强……
爸爸,剩下的路我们一起走,好吗?
(351100福建省莆田市四中)
编辑/左家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