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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行者”徐晓钟

2008-05-30

新民周刊 2008年42期
关键词:浮士德话剧戏剧

陈 冰

“无边大海的行者”,是徐晓钟给全剧寻找的形象“种子”,但这更像他六十载戏剧人生的精炼概括——无论何时,都乐观前行。

徐晓钟,一个圈里人熟悉,圈外人陌生的名字。

他导演了多部教科书式的作品——《培尔·金特》第一次为易卜生的戏剧注入了诗的魅力,《桑树坪纪事》中歌队与转台的运用,至今仍被公认为同类舞台表现力之最。他亲手培养了鲍国安、李保田、陈宝国等一批表演艺术家,也栽培了曹其敬、陈薪伊、熊源伟、查明哲、宫晓东、王晓鹰、雷国华等一代又一代著名导演。

他被誉为新时期最具影响的戏剧革新家、戏剧教育家和导演艺术家,是继焦菊隐、黄佐临之后的又一位戏剧大师。然而,一身荣耀、德高望重的徐晓钟却丝毫没有领导的派头和名导的架子,他谦和稳健、内敛持重甚至有点谨小慎微,满头白发透着知识分子特有的儒雅。

眼下,年逾八旬的徐晓钟正在上海话剧中心紧张排练歌德经典诗剧《浮士德》,10月18日至26日,这部云集京沪两地业界大腕的鸿篇巨制将在上海话剧艺术中心艺术剧院隆重上演。之所以不惮高龄复出排戏,精神矍铄、言语流畅的徐晓钟平静却又感伤地表示,是为了实践他与恩师黄佐临23年前的一个约定……

戏剧人生

1935年,武汉汉口江岸郊区,小学校园的舞台。

《卖萝卜》,一个纯粹的校园小品在此上演,一个面色白净的孩子用清脆而稚嫩的童声演唱着:“卖萝卜,卖萝卜”,台下响起一片掌声,这是年仅7岁的徐晓钟第一次站在戏剧的舞台上。

炯炯有神的眼眸,挺拔、干净的身姿,浑身上下透露着善良与坦诚。他不知道,上天赋予了他过人的戏剧才华,自己的一生从此将与这个舞台紧密相连。但他一定会为自己7岁那年在舞台上的一颦一笑感到欣慰,为自己与戏剧的偶然相遇感到自豪。

通往戏剧之路的起点是一场京剧演出。

抗战期间,一批准备上前线的军人驻扎到徐晓钟家。一个周六,戏迷排长带着徐晓钟来到汉口一个类似上海大世界的演出场所看京剧,还是小孩子的徐晓钟一下子被京剧优美的唱腔和写意的表演给迷住了,回家以后就开始跟着一个算命的瞎子学京胡。后来,身为铁路职工的爸爸又买回了一台百代公司出的老留声机,留声机中不断流淌的京剧名家唱段给了徐晓钟最初的艺术启蒙。

1946年,抗战胜利之后,抗敌演剧宣传队第九队回到武汉。徐晓钟第一次看到朱琳和刁光覃出演的话剧《孔雀胆》。在《孔雀胆》里,朱琳扮演阿盖公主,让时为中学生的徐晓钟兴奋不已,看完演出以后居然喋喋不休地和同学们谈论了一夜。当时,徐晓钟和同学们组织了一个包括16所院校的跨院校的“武汉学联剧团”,《孔雀胆》加深了他对话剧的认识与热爱,也成为他立志戏剧事业的起点。

1948年徐晓钟考入南京国立戏剧专科学校学习。从业余的戏剧青年爱好者正式成为专业的戏剧人。1949年南京剧专搬迁到北京,与延安鲁迅艺术学院、华北大学文艺学院一同成为中央戏剧学院。徐晓钟在中戏普通科毕业后直接留校任教。

由于早年积极参加革命活动,留校任教的徐晓钟被委派去做团的工作,一心想在业务上有所突破的徐晓钟此时却被繁杂的行政事务缠得脱不开身,心里有些抱怨。恰在此时,学校有了留学苏联的名额。一位领导说:“你对我们老有意见,说老让你做团的工作,行政工作,不让你去做业务工作。那好,现在有一次去考留苏的机会,如果你要是能考取,我们放你去。如果你要是考不取,那以后你就不要再说这话了。”

背负着极大考试压力的徐晓钟顺利通过苏联专家的考试,获准前往卢纳察尔斯基国立戏剧学院学习戏剧。1955年,27岁的徐晓钟作为中国政府派往苏联学习的1495名留学生的一员,踏上了前往莫斯科的火车。

从入读剧专到中戏任教,再到戏剧之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故乡俄罗斯求学,徐晓钟开始了近乎一生的戏剧探索。他不仅坚持斯坦尼的现实主义原则,广泛吸取西方戏剧传统,也把目光伸向民族传统,创造了既民族化又现代化的戏剧理论。

在莫斯科留学期间,基本上没什么其他活动,徐晓钟除了上课就是扎剧场。看了日场,再看夜场。“反正苏联有这么一个制度,戏剧学院的学生凭学生证到经理那里签字,可以免票。”

“当时一同学习的有阿尔巴尼亚的,蒙古的,波兰的,俄罗斯的,大家都较着一股劲儿,希望能在课堂作业评奖的时候,自己的作业更好一些。”徐晓钟已经不记得自己的作业都是些什么内容,但大家一看就知道“这是中国人的作业,有着强烈的民族自尊心”。

异国他乡的求学经历是孤独和寂寞的。每当六七点钟从宿舍里走出来,闻到楼房里烤面包的味道,他很自然地就会想起中国的烧饼、油条,想起中国的鱼香肉丝。当楼房里一盏盏灯开始亮起来的时候,他也很自然地想起北京,想起北京长安街上的路灯,想起远方的那个她。

作为中戏的教员,他不能公开和她的恋情,因为她是他的学生。但是来到莫斯科,他们像笼中的小鸟一样彻底获得解放,光明正大地公开了关系。每逢春节,他都会异常神圣地做一件大事,跑到莫斯科的电话局给北京中央戏剧学院挂长途。一个晚上,数个钟头都耗在那儿。好不容易,他听到接电话的说:“你是哪里?”他说:“我是莫斯科的长途电话,我找黄意璘……”

1957年徐晓钟和中戏第一届本科毕业生黄意璘结为伉俪,风风雨雨50载,他们成为国内戏剧界为数不多的“金婚夫妻”。在共同的戏剧事业中耕耘,黄意璘十分清楚,徐晓钟还有一个心愿未完成——将《浮士德》搬上话剧舞台。

跨越世纪的约定

歌德的《浮士德》在世界文学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这部富含哲学意味的诗剧取材于16世纪一个炼金术士向魔鬼出卖灵魂以换取知识和青春的民间传说,由于它深广的哲学意蕴和人生内容,几乎所有的戏剧人都对这部作品怀有敬畏之心。

徐晓钟笑言:“从50年代开始学习西洋戏剧史时我就开始迷恋《浮士德》了。一个搞戏剧的人,如果不做这个充满了人类自强不息进取精神的戏,总会觉得是一个很大的遗憾。戏剧让我们走进人生,让我们走进世界。而《浮士德》就是我们走进人生、走进世界的一面镜子。”

23年前,原上海人民艺术剧院创始人之一、戏剧大师黄佐临在家中邀请时任中央戏剧学院院长的徐晓钟来沪排演《浮士德》,“如果要把上海人艺建设成像苏联马林斯基剧院那样的世界级剧院,你就必须排一部《浮士德》。”

“那时候佐临老师的愿望,跟我说过,我很惶恐地说:‘那请您来做艺术指导吧。他笑着说:‘好啊。”然而20多年间,由于各方面条件一直没有成熟,这部需要中国戏剧人倾力而作的《浮士德》始终未能掀开序幕。直到今年,中国话剧进入第二个一百年之时,这个跨越了世纪的约定才得以实现。“今年8月份,上海话剧中心找到我,我心里特别高兴,但又凉了半截,黄导不在了啊。”

在他的心目中,《浮士德》具有明确的悲剧体裁感,表达了一个永恒的、令人振奋的哲理:“人类不断与假恶丑搏斗,探求真善美,人性与魔性两种力量无时无刻不在人类的心灵中搏战。我们追求崇高,又离不开庸俗,我们总是在追求完美,追到的却只是不完美的完美。就像无边大海上的行者,会遇到阳光明媚之海、浓雾茫茫之海、月朗星稀之海、波涛滚滚之海,但是不论如何,总是始终不渝在前进。”

“无边大海的行者”,是徐晓钟给全剧寻找的形象“种子”,但这更像他六十载戏剧人生的精炼概括——无论何时,都乐观前行。

对于演员,尤其是饰演浮士德和魔鬼靡费斯特的人选,徐晓钟经过了极为慎重的考虑和筛选。因为这样两个代表人性两面、同样深刻而宽广的角色,并不是普通的话剧演员就可以承担的,并且全剧的台词由一万两千多行诗句构成,除了抒情的表达方式,还有大量的叙事成分,要掌控好台词的发声、气息和情感,使舞台上的人物语言既鲜明又易于理解,没有深厚的功力,是很难完成的。“这既不能是纯粹的诗歌朗诵,也不能是单纯的体验式表演。就如同在钢丝上行走,对有修养的艺术家也是一次极大的挑战。”

最终,在圈内有“戏霸”之号,被观众称为“老戏骨”的上海话剧艺术中心表演艺术家许承先赢得了导演徐晓钟的信任,出任浮士德。而扮演魔鬼的重担则落到了著名演员野芒的肩头上。

出于对徐晓钟和《浮士德》的尊崇,业内大名鼎鼎的著名舞台美术家刘元声主动要求降低薪酬,为这部恢宏的剧作创造出多变而大气浑厚的舞台。

被特邀担任灯光设计的萧丽河则是亚洲唯一的顶尖女性舞美兼灯光设计师,作为2008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的3位灯光设计师之一,事业如日中天的她也对报酬没有任何要求,因为在她的心中,能与徐晓钟导演合作,能够为中国戏剧人的《浮士德》设计灯光,已经是最昂贵的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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