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也是驱动力

殷冬明

对于失败的恐惧，比起对于成功的渴望，更能有效地驱动市场向良性发展。

中国人大概很难理解为什么美国议会竟然会在9月末否决７０００亿美元救市方案。市场已经崩溃了，几大金融巨擘倒的倒，散的散，被吃的被吃。NBC的晚间新闻说，今年年内就会有２００万人因贷款无法偿还而被没收房屋。如果是在中国，到了这个地步，不是讨论救不救的问题，是琢磨怎样救的问题。但是有趣的是，美国人偏要在“该不该救”这个事情上较劲。

为什么美国人这么较真？因为美国是一个重视立法原则远超过具体施政行为的国家，他们更关注立法原则的调整对于长远国家利益的影响。保尔森和伯南克在议会为自己的救助计划听证，一位参议员毫不留情地质询：我知道我们现在面临着一场金融危机，但我更关注的是，如果我们出手，我们会更残酷地面临一场关于美国宪法的危机。

他所说的“宪法的危机”，意思是，政府不干预市场经济自由运作的原则受到了挑战。中国观众可能会对这样的解释大惑不解。“自由市场原则”竟然如此重要，比几十万人破产，几百万人失去住所还要重要？美国人疯了吗？

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在很多西方人心目中，所谓“自由市场原则”的内在核心，在于市场自身的运作为每个利益主体提供了一种机制，即它需要在一个恰当的规则环境中完全承受自己的决策带来的后果。这种后果形成了一种市场反馈机制，优秀者受到奖赏，而失败者受到惩罚。这种机制确保了市场经济在不停地鼓励优秀的竞争者，而将拙劣的参与者淘汰出局。如果只有优秀者受到奖赏，失败者却可以安心地等着政府签一张巨额支票来为自己的错误埋单，那么市场就没有对拙劣的竞争者和竞争方法形成警示和威慑。换句话说，市场经济之所以能够有效地促进繁荣，是因为每一个竞争者都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实际上，对于失败的恐惧，比起对于成功的渴望，更能有效地驱动市场向良性发展。８０年代《破产法》刚刚实施的时候，东北一家消防器材厂作为中国现代史上第一个破产的企业被载入了史册，很多人为此而欢呼。为什么有人破产了还要欢呼？因为市场终于有可能对于劣质行为进行惩罚了。

和美国金融业相比，其实中国房地产行业已经算是相当平静了；但也有人说要救市。要我说，虽然房地产行业与外国资本市场的动荡关联不大，但是市场经济的原则是不会变的。只有当机会型、局部性的竞争者明智地退出市场的时候，更加理性、更加全面的竞争者才有可能对市场产生更积极的影响。好几个月以来，我们的客户开始日益频繁地探讨合作乃至收购的可能性；也有些资金充裕的客户对于优质资产跃跃欲试。对于这些促进市场良性发展的行为，我永远是乐观其成的。至于政府该不该插手的问题，我可以引用美国财政部长保尔森的一句话来回答：“只有当一个行业的问题已经不能在该行业内部解决，而波及到整个经济层面时候，政府才会考虑出手。”既然房地产行业还在进行着内部的良性消化，我想政府对于房地产的动作，还可以更加从容一些。（作者为易居中国·上海克而瑞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战略规划总监、清华大学客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