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视“全冠王”古力

文　龙

1月18日，古力加冕中国职业围棋锦标赛，从而成为国内八大围棋赛冠军集于一身的“全冠王”。不过，此时此刻，所有人包括古力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期盼着他能在国际大赛中取得更大的荣誉，否则这个“国内第一人”的荣誉永远没有说服力。

1月18日，国内围棋界分量最重的中国职业围棋锦标赛(倡棋杯)中，古力力克刘星成功加冕，从而将天元赛、名人战、倡棋杯、理光杯、新人王战、NEC杯、CCTV招行杯、阿含桐山杯等国内八大围棋赛冠军集于一身，成为了继马晓春后，中国又一个大满贯棋手，同时也为“国内围棋第一人”之争增添了重要砝码。

“第一人”之争仍将继续

“中国围棋第一人之争”由来已久。远的有聂卫平、马晓春夺霸，近的有王磊、常昊、周鹤洋、俞斌争雄。最近两年，常昊和古力的“第一人”之争又成为棋迷关注的焦点。

自从常昊、古力各自取得个人的第一个世界冠军以来，关于这两个人谁是中国围棋第一人的争论就没有消停过。2006年，常昊、古力会师春兰杯，常昊打入三星决赛，古力激战农心杯，常昊中韩对抗四连胜，两人可说是平分秋色，因此很多人都觉得2007年初的春兰之战正是中国围棋第一人的战斗，结果在那次大战中，古力轻松地零封常昊，以2：0的大比分夺得了个人职业生涯中第二个世界冠军。毫无疑问，在那场大战中，古力赢了，同时也赢得“第一人”的重要砝码。

然而，棋圣聂卫平的话则让人清醒：“称‘第一人还早，两人水平都还需磨炼。”围棋界元老陈祖德的回答则充满了“大局平衡感”：“在我眼里，古力和常昊都是第一，并列第一，各有所长。”

其实，他们二人的确是各有所长，也是各有所短。

古力是力战型棋风，计算力很强，中盘力量很大，长于攻击，也可以说他是当今国内棋坛最锐利的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有人把古力的棋风比作是神奇玄妙的独孤九剑，擅长于均势下或者以薄对厚的攻击，大开大阖、出剑如风、气势如虹、直线出击、雷霆万钧。锋利的剑气中隐含着凌厉的攻击。在面对敌人持续性的重压和紧逼下，在追击一处棋子时他能悄然完成对另一处棋子的封锁和歼灭。他擅长局部的攻杀与取舍，局部战斗独步天下。另外，古力手筋运用之妙，力量之强，令人叹为观止，因此早在很多年前他就被人称为“古大力”。古力的缺点是，由于过于“好战”、“嗜杀成性”，使其整盘棋大局观不够强。

与古力不同，常昊则属于稳健型的棋风，他追求的是一种和谐和平衡，更多的时候靠大局观取胜，说得通俗点，就是他到关键处，都会给对手A、B、C三个点甚至更多选择，如果对手的棋力不如他高，第一次就算你选对了，但第二次、第三次肯定会选错，不用屠龙，就已将差距拉得很大了。当年吴清源的高明之处也在此。然而，由于常昊过于稳健，有种“先予之，然后夺之”的平衡战法，使其棋风趋于中庸，缺少了霸气和杀伤力，因此很多时候，尤其是在输棋多的时候，很多人指责他的棋风偏软。

有意思的是，常昊和古力师出同门，他们都师从中国“棋圣”聂卫平。常昊1993年师从老聂。在拜师之前，聂卫平曾与常昊下了一盘“特约指导棋”，结果常昊输得很惨。之后，过了没有多久，聂卫平、马晓春开始招收弟子，常昊出于对老聂的崇敬便报了名。那么，常昊从聂卫平那儿到底学到了什么?学到了多少?常昊说：“我想收获是无形的。那时我的棋力还很差，总觉得什么地方应该突破，拜师后我感到自己思路、眼界开阔了。基本技术方面问题不大，主要是学到他独到、灵活的东西。”

在得到聂卫平的真传后，常昊的确有了很大的改变，无论是棋风还是战绩。有人说：“中国棋手中，常昊虽然不是最聪明的一个，但可以说是最踏实、最让人放心的一个。这许多年来，凭着自己的努力，他的境界已不逊于聂卫平，而坚韧远胜于马晓春，天分虽不如古力，但是他有一颗具有责任感的心。踏实、稳定，不会下出轻佻的棋来，这是古力恐怕永远也无法企及的。”

古力能成为聂卫平的弟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古力11岁时拿到全国少年冠军，12岁进国家少年队，同期的棋手早早都拜了师傅，可古力却始终没有正式拜师学艺。因为在古力的省队教练杨一和父亲古巨山看来，古力一生只拜一个老师，所以“要拜就要拜一个来头‘大的，对古力帮助特别大的老师”。而这个老师的最佳人选，当时非聂卫平和马晓春两人莫属。经过认真分析，大家一致认为聂卫平应该更适合古力。当时聂卫平是国家队总教练，有权指定选手参加一些比赛，这对古力肯定有好处的。更重要的是，古力当时已经表现出“偏爱强攻”的棋风，而聂老的大局观天下闻名，能够在棋上给予他指导，肯定能均衡古力的棋风。

在一番斟酌后，杨一和老朋友俞斌一起充当起了说客，让聂卫平收下这个弟子。1997年10月，老聂专程从北京飞到重庆，先在南山大帝花园和古力下了两盘让先棋，结果古力一胜一负。之后两人回到重庆棋院举行了盛大的拜师仪式，在杨一的主持下，当时有重庆市领导、企业家等100多人在场，见证了古力恭恭敬敬地向端坐在上的老师行了三鞠躬礼。古力从此成为了老聂的徒弟。当时，聂卫平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还说：“我年纪大了以后赢不了韩国棋手，那就让我的弟子去赢他们。”更加让老聂自豪的是，在拜师一年后，古力在国内大赛中崭露头角，并在比赛中战胜了聂卫平。2003年获第17届天元赛冠军后，古力迅速超越了其他中国棋手，逐渐成为了“国内围棋第一人”的热门人选。

如今，古力包揽国内大赛的所有冠军，成了继马晓春之后的又一个“全冠王”，出色的国内战绩完全超过了常昊。可是，在国际大赛上，常昊的表现却明显要强于古力，虽然古力拿了两个世界冠军，但都是在决赛中战胜中国选手。反观常昊，不但在应氏杯决赛中战胜韩国棋手崔哲瀚夺得了冠军，而且多次成为国际大赛中走得最远的中国棋手，这样的战绩古力只能自叹不如。

由此可见，谁是“中国围棋第一人”的争论仍将继续。

经历坎坷走向成熟

2008年1月，古力全面爆发。短短的一个月里，他先后拿到了名人战、NEC杯和倡棋杯三项冠军，总奖金额超过了70万元人民币。更让人信服的是，这是古力在经历了人生最沉重的打击后，经历了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后的重新崛起。

2007年4月，古力的围棋事业正如日中天，25岁的他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先后拿到了LG杯(世界棋王争霸赛)和春兰杯(世界职业围棋锦标赛)两项世界冠军。在那些日子里，古力的父母也过得很舒心快乐。然而，就在此时噩耗却不期而至。5月4日晚，古巨山和朋友们一起在饭店吃饭，21点左右正举杯谈笑间，悲剧发生了，当时古巨山突然感到不舒服倒在地上，陷入昏迷状态，几位朋友扶着他的头，拨打120，送至附近医院急救，几个小时后因脑溢血抢救无效死亡。

父亲的意外去世，给古力带来无法形容的巨大打击。想当年，正是这位可敬的严父——一位酷爱围棋的地理老师，引导着古力一步步走进黑白世界。1989年，那是中日擂台赛牵动无数人心的年代，当看到聂卫平在世界大赛的赛场上再次取得连胜时，古巨山萌发了让自己儿子接过老聂手中枪的念头，殊不知，这样一个简单而又冲动的想法，竟然真的培养出了日后中国围棋的领军人物。

古力8岁那年，古巨山一家三口去青城登山，登上山顶时小古力突然面对群山高喊：“古力中盘战胜加藤正夫。古力打败小林光一!”在那个时代，这些日本棋手的影响力就如同现在的李昌镐和李世石一样。那一刻，老古和爱人开心地笑了，同时心里盘算着：这是不是一个吉兆呢?说不定，再过几年古力真的能有出息。

小古力还真争气，在黑白世界中逐渐表现出天资聪颖、灵气无限的一面，竟然越下越好，很快就在同龄小伙伴中脱颖而出。1994年，那时古力还在重庆市少年宫学棋，中国棋院组织一个少年培训班，给了重庆两个名额。按照平时的成绩，应该算上古力一个，但由于种种原因古力失去了机会。古巨山对此很生气但又无可奈何，最后他决定自己掏钱让儿子去北京参加培训。当时两个人在北京要待上将近一个月，学费和吃住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他手头又没有什么钱，于是他一咬牙，决定赌一把，把手里的股票卖了凑齐费用。就这样，父子俩来到北京。

古力成名后，古巨山经常伴随儿子左右征战南北。有人说，古老师就像古力的标志，戴着近视眼镜的他，像一座铁塔，高大、阳刚。每逢大赛，他是古力的“新闻发言人”、记者们的好朋友，无论何时何地，古老师有问必答，直来直去，很受欢迎。前年年初，在古力首获世界冠军时，记者曾经采访了古巨山，当时他开心地告诉记者：“古力现在是中国等级分第一人，他拿世界冠军是实至名归，甚至比我预计的还晚了两年呢……”透过古老师厚厚的镜片，记者看到了他那双笑眯眯的眼睛洋溢着孩童般的幸福和得意。

2007年，父亲的突然离去令古力遭遇了人生最沉重的一次打击。在古巨山去世后的半年时间里，古力在赛场上一直处于低迷状态。自5月中旬至7月初，古力在正式比赛中共登场10次，其中8场围甲联赛2胜6负，另外2场比赛则为第12届LG杯围棋棋王赛本赛，他在次轮比赛中就被韩国初段棋手韩尚勋淘汰出局，大爆冷门。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责怪古力，能够带着对父亲的哀思坐在棋盘前，古力就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他的坚强。在2007年的国内外赛场上，经历了围甲、农心杯、富士通、LG杯、三星杯全线溃败的折磨后，古力终于爆发了，他走出了低谷，并在今年年初实现了大满贯。古力承认，此前的一段时间，他始终无法找到状态，一度堕入迷茫之中。“前一段我在拼命地调整状态，但我发现越是着急越容易适得其反。”

古力的队友刘世振则认为：“前一段时间，古力一直在处理他父亲的后事，而且他妈妈的身体状况也不太好，对于一个棋手来说，这些事情对成绩的影响都非常大。”朋友们最担心的是，过多的输棋会使古力失去信心，“如果没有了从前的那种自信就太可怕了，他需要一个连胜来重新找回自信。让我们高兴的是，以前那位充满自信的、阳光的古力又回来了，而且现在的古力比以往更加成熟了。”

“全冠王”期待扛起大旗

1月18日，在古力加冕职业生涯极为重要的中国职业围棋锦标赛冠军、喜获40万元的奖金时，中国棋院前院长、现任中国围棋协会主席王汝南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对古力也是大加赞赏。与此同时，他也希望作为国内“全冠王”的古力在国际赛场上能扛起中国围棋的大旗，成为真正的“第一人”。他说：“目前的国内第一的竞争人选有好几位，不过古力和常昊是最有分量的。这次古力拿到倡棋杯、完成对国内棋赛冠军的统一，对古力成为中国围棋领军者帮助极大。接下来，希望古力在国际赛事上再次取得突破，为中国围棋争光。”看得出来，王老和所有热心中国围棋的人一样，非常渴望中国选手尤其是新一代的年轻棋手能够在国际赛场上取得更大的荣誉。

其实，古力心中也明白，尽管“全冠王”对他很有意义，但是他更关心的是国际赛事的第一名，如果不能在国际大赛中取得更大的荣誉，那么“国内第一人”的荣誉永远都没有说服力。古力说：“这一次能战胜对手、拿下这个冠军，我真的是非常高兴。夺得倡棋杯，算是完成了我的一个心愿。希望能借这个冠军的到来，为我今年的比赛带来更多的好运。同时，也希望能在国际赛事上为国家取得更多的荣誉。倡棋杯虽然是我在国内唯一没有拿到的冠军，但这仅仅只是个国内棋战的冠军而已，这个冠军将给我带来更大的动力，促使我在国际赛事中有更好的发挥。2007年我的表现不太让人满意，希望2008年能在国际赛场上有所收获，这也是我在今年的主要目标。”

2008年对于古力来说，将是充满挑战的一年。在他实现了个人职业生涯“全冠王”伟业之后，他在国际大赛上所要面对和挑战的就是实力强大的韩国选手了。近年来日本围棋江河日下，中国围棋更多时候都生存在韩国人的阴影中，尽管在2005年和2006年中国围棋打了几场漂亮的翻身仗，也拿到了三个世界冠军，可是2007年由于古力和常昊的低迷也直接决定中国围棋在国际赛场上的低迷。最近一年，世界棋坛已无法避免地成为了“李世石年”和“韩国年”，2008年1月底韩国人将再次掀起了新一年的世界棋战序幕，紧接着六大传统世界围棋大赛也将相继开赛。

毫无疑问，中韩争霸将成为2008年世界棋坛的主旋律，那么，古力作为“中国第一人”，就是要代表中国围棋去战胜更多的对手，去获得第三个、第四个世界冠军。有人说，人生就像一盘棋。而对于古力来说，经历了更多坎坷的他必将在棋盘上演绎更加精彩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