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新传商瑞华

国　庆

在和伊丽莎白结束了一段痛苦的合作期之后，足协领导总算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家人的好处，而且最终还是找了一个“老兵”，不张扬，能吃苦，有阅历，讲原则，这对中国女足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如果中国女足现在打得很好，各方面顺风顺水，我也不会去凑这份子；问题是现在球队情况不好，领导又亲自给我打电话，我觉得没有推脱不干的道理。”这是64岁的女足老帅商瑞华在重新出山接管女足前，对记者说的心里话。记者曾经在几年前采访过中国女足，日前通过当时的女足队员辗转联系到了商瑞华，他在电话中的言语，朴实、真诚、令人感动。

对于离开女足已整整17年的商瑞华来说，如今他所面临的将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挑战，因为中国女足早已不是当年含苞欲放、蓄势待发的“铿锵玫瑰”，而是满目疮痍，内外交困。但是这位花甲老帅在挑战面前没有丝毫犹豫，而是用心说出了四个字：“鞠躬尽瘁！”

众望所归

3月28日，在距奥运会开幕还有133天的日子里，商瑞华来到河北香河基地开始了出任后的第一堂训练课，他的到来吸引了数十名记者前来采访，还有数百名球迷，自发前来声援这位新帅，更有球迷打出了“商老归来，玫瑰再开”的标语。可以感受得到，这是球迷对商瑞华的欢迎，更是对中国女足重新崛起的期盼。

在重归女足后的首次训练课上，商瑞华“务实”地迈出了打造新女足的第一步：全队跑步时，这位老帅跟着一起跑；队员练任意球时，他亲自做示范；队员分组对抗时，他参与其中……

商瑞华说：“在我41岁时组建了北京女足，那是1985年的事了，那时全国没多少人知道中国还有女子足球队，1987年我当上中国女足国家队的主教练（那也是中国女足历史上第二位主帅）。搞了这么多年的女足，我对中国女足有着最为深厚的感情，所以看到中国女足一步步滑落低谷，我真的很心痛。对女足这种特殊的感情，也催生我对责任的认识，女足需要我，我责无旁贷。”满脸沧桑的他在说这些话时，态度非常坚定，听得出来那完全是他的肺腑之言。

商瑞华出山，可谓是众望所归。尽管此前，马元安、马良行、王海鸣、陈金刚执掌女足教鞭的呼声很高，但他们身上都有“硬伤”，无论是与足协之间的关系，还是在球员中的号召力、凝聚力都非最佳，反观远离中国女足长达17年之久的商瑞华，却拥有着别人不及的优势和影响力。在中国女足界，商瑞华是绝对的元老级人物，他1974年参加女足教练工作，是中国足坛有着34年教龄的足球老帅，可谓德高望重。

论人品，商老在足球界有口皆碑，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商老的领导、同事和弟子，几乎听不到一个人说他半句坏话，这是他人格魅力所致。

论业务，有着“魔鬼教练”之称的商瑞华乃全国一流。1987年，商瑞华刚刚接手女足时，他严谨治军的作风在足球界率先树起一面旗帜，当时整个队伍非常低调，甚至是默默无闻，队员们的奖金只有几百块钱，平时出门打比赛几乎全是坐火车，住的则是条件较差的招待所，然而就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中国玫瑰却扎下了根。经过4年的打拼，中国玫瑰根深叶茂，那时的中国女足成了人见人怕的铁军。1991年首届广州女足世界杯上，商瑞华和他的娘子军可谓有备而来，志在必得，当时这位铁汉甚至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目标：不进前四就辞职！现在回想起来，那时中国女足的表现是那么地令人荡气回肠：在小组赛中，中国女足表现堪称完美，她们首场就以4：0狂扫挪威队，接着又以2：2战平丹麦，最后一场小组赛又以4：1大胜新西兰，以不败的战绩、小组头名的身份晋级8强。然而，在1／4决赛中，大打攻势足球的中国女足意外地以0：1负于拼命死守的瑞典女足。

记者至今还清晰地记得中国女足在首届世界杯上失利的那一刻：当时，广州天河体育场的上空正飘着雨，当裁判吹响比赛结束的哨声时，瑞典队员像夺冠一样兴奋，可是悲伤的气氛却在中国女足队中凝固了，马莉、刘爱玲、孙庆梅、孙雯、韦海英、周阳、吴伟英，她们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个个面无表情，不敢相信这残酷的现实。在商瑞华的大声提醒下，她们才低着头走下了赛场。当时记者清楚地看到她们的眼睛、脸颊都是湿湿的，不知道是泪水、汗水还是雨水……1991年11月24日，那是中国女足的一个伤心日，是让商瑞华和中国女足刻骨铭心的不眠之夜，但更是中国女足从此腾飞的一个里程碑。

那时的商瑞华才47岁，正年富力强的他不甘心，但竞技体育就是这么残酷。商瑞华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辞职以谢天下。

在无数人追捧马元安时，“种树人”商瑞华却在中国男足界隐姓埋名整整十载。商瑞华本来是想用10年的时间，忘记自己在中国女足的点点滴滴，并希望在男足开创一片新天地，但是他与中国女足之间的感情就像是一杯老酒，时间越久越醇厚、越浓烈。2002年，商瑞华再次回归女足，专门培育女足苗子，并带领中国青年女足在2006年世青赛上勇夺亚军，事实证明商老并不老，而且依然那么富有激情。

再造玫瑰魂

如中国足协专职副主席谢亚龙所说，中国女足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中国足协有责任。因为过于看重成绩，无视女足发展的规律，“病急乱投医”，结果中国女足在度过“铿锵的激情岁月之后”，陷入了长达8年的“花自飘零水自流”的衰败期，在这8年里，中国女足走马灯似地换了6位教练，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越搞越乱”的局面。

想当年，中国女足就如同中国女排一样，赢得了无数人的尊重。1999年，在美国加州的玫瑰碗体育场，她们打出了一场行云流水、赏心悦目的比赛，她们让世界认识了中国女足，同时也赢得了世界尊重。回想起半夜看球的经历，无数人也是在那一刻深深地爱上了中国女足，“玫瑰情结”也在那一刻成为中国球迷心中挥之不去的“心结”。然而，随着孙雯、高红、刘爱玲等老女足队员们相继退出“玫瑰团体”，随着中国足协在女足管理上出现的一次次决策性失误，玫瑰开始凋零和衰落……法国女教练伊丽莎白与中国足协之间的“错爱”，更让中国女足加速跌至最低谷，整个队伍一度陷入了几乎崩盘的局面，这也是中国足协走马灯式的换帅导致的不可避免的恶果。

在距奥运会仅剩4个多月的时间里，中国足协终于清醒了：除了换帅，还主动征求意见，果断换掉管理女足不力的足协副主席，公开道歉，甚至把教练组的组阁权也与主帅一起分享。要知道，这在“谢亚龙时代”是从未有过的。

3月23日下午，在杭州西子女足俱乐部训练基地，64岁的商瑞华和以往一样站在训练场地的中央严肃地指挥着队伍训练。来到这里才不足一年的商瑞华，心中憋足了劲准备放手大干一场，他说他有信心帮助浙江女足在十一运会上争块奖牌。然而，就是在那一天，商瑞华的手机突然响起，那是中国足协副主席南勇打来的。南勇先是向商瑞华征求对陈金刚、王海鸣两人执教能力的看法，商瑞华知道这两人是伊丽莎白继任者的候选，他很认真地向南勇介绍着两个人各自的优点，然而没有等商瑞华说完，南勇就突然问道：“你是否愿意考虑担任国家队主教练？”一时间，商瑞华无语。

其实，商瑞华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中国女足，他的心也一直随着中国女足在跳动，可是毕竟离开中国女足已经多年，毕竟在中国女足界还有不少年富力壮的教练员。如今，面对不期而至的再造“中国玫瑰魂”的机会，商瑞华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但南勇心中有底，商瑞华不会拒绝，因为他热爱女足。

这次联手，与伊丽莎白和中国足协的联姻完全不同，这是中国女足面临崩盘时的一次自救，更是中国足协在遭遇挫折后的一次大彻大悟。

3月28日，在香河国家训练基地主楼二层会议室，谢亚龙真诚地公开道歉：“女足之前出了那么多的是是非非，我感觉非常对不起大家。作为足协的最高领导，我应该对这些事负责……”谢亚龙的语速很慢，语气平缓、真诚。为了参加新帅商瑞华同女足姑娘们这个见面会，谢亚龙特意开车前往距离北京将近100公里的香河国家训练基地。“现在商指导已经成为了球队新任的主教练，我希望大家能够团结在一起，一起努力，刻苦训练，不要因为以前出现的困难而选择放弃，要坚持自己的理想与信念。”除了自责，谢亚龙用这样的方式鼓励刚刚经受挫折的姑娘们。

除了谢亚龙，分管女足工作后第一次来国家队的副主席南勇也在见面会上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和谢亚龙都提到了团队的重要性，“希望所有人都能够团结起来，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努力。不得不承认，我们这些管理者身上有不足的地方，需要改进，希望咱们在今后的日子里能够互相帮助，增强球队的凝聚力。”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商瑞华不是神，但是他的到来，至少能够让中国女足找回一些曾经拥有、如今早已迷失的宝贵东西。正如商瑞华所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团结和自信，解决好这个问题中国女足的困难就解决了一半。”

商瑞华的到来，也令队员们非常高兴，尤其是2006年那批国青队的队员，因为她们的恩师又回到了她们的身边，她们如同在茫茫沙漠里找到绿洲。在商瑞华的首场女足训练中可以看出，队员们情绪非常不错。此外，一直为商瑞华赏识的老将浦玮日前也回应说，只要女足队内能够恢复团结的气氛，她将考虑重新回到国家队中。马晓旭则兴奋地说：“恩师归来，女足将会告别痛苦的时代。”毕妍说：“从任何方面讲，商指导都比前任教练强很多。当我们重新团结在一起时，也就意味着我们重新找回了自信。”看来，在经历了诸多变故，付出惨痛的代价之后，大家都真正意识到了团结的重要性。虽然从时间上看晚了一些，但终归开始走上正确的道路。当“中国玫瑰魂”被重新找回来时，中国女足再创佳绩自然可期。

谈及4个多月后的奥运会，商瑞华说：“没有一个搞竞技体育的教练或运动员不想拿冠军，但现在的问题是要实事求是，把现实存在的问题解决好，把比赛打好了，至于说到时候能得第几，现在真的很难讲。现在马晓旭还在养伤，浦玮也不在国家队，所以必须对球队的现实有一个客观的评估。我认为没必要在指标上想得有多高，总是嚷嚷成绩那是为了给别人听的，没什么意义，关键还是要把实际工作做好。因为，即便你不提这指标，大家也不会不努力。”

可以肯定地说，中国足协能够寻找到这样一位踏实的老足球工作者来统领已经凋零的玫瑰，这是无奈中的最佳选择。中国足协的领导已经明白，如今的中国女足再也折腾不起了，在和伊丽莎白结束了一段痛苦的合作期之后，足协领导总算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家人的好处，而且最终还是找了一个“老兵”，不张扬，能吃苦，有阅历，讲原则，这对中国女足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几周前，以毕妍为代表的主力队员还在毫不客气地指责伊丽莎白种种过分的言行，既想赢球又不想赢球的痛苦也曾让她们辗转难安，尤其是看着奥运会一天天临近时，姑娘们心焦万分……如今，随着商老的到来，球员们“热血冷泪”的痛苦也将宣告结束了。马晓旭、袁帆、张艳茹、娄晓旭、翁新芝、訾晶晶、周高萍等现役国家队队员，都是当年商瑞华执教国青时的爱将，都是这位老帅看着长大的，面对这个父亲般的长者，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有了知根知底的亲情，以往那些影响成绩的分歧和隔阂的消除自然不在话下。更加让人信服的是，在上任第一天，商瑞华就表示：“我会对国家队每一位球员一视同仁，我绝不会偏袒自己带过的球员，更不允许拉帮结派。”更加难得的是，在最近几天的训练课上，队伍中又重现久违的欢笑，中国足协新闻官董华也高兴地说：“冬天过去了，女足迎来了春天。”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