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块头要有大智慧
2008-05-30杨晓春
杨晓春
北京勇往直前。
所有和过去有关的记忆,在这个曾经的古都里没有大的容身之地。城市的“现代化”基本气质已定,对于过去的荣光追思演化成在建筑上的勃勃雄心,规模达到让人敬畏的程度。随着奥运会的临近,这场宏大叙事的城市变革不出所料地以令人目眩的加速度改变北京的天际线。
把此刻的北京比喻为一辆新车,在出厂时候厂家一定忘了设置倒车挡和后视镜。后视镜需要常常看身后,北京完全没有向后看的时间。勇往直前的城市不需要倒车,不需要调整方向。
全北京市有1万个左右的工地在施工,去年开工的总建筑面积高达1.58亿平方米,如果把这些建筑面积平铺开来,相当于3个纽约曼哈顿。
我在几年前曾经热切地把大兴土木的北京比喻为90年代初的柏林。那个勇敢的新柏林,统一的柏林在建筑上有一种要成为世界一流城市的雄心,新柏林必须可以与伦敦、巴黎并肩。
来自世界各地的顶级建筑师让·努维尔、菲利普·约翰逊、伦佐·皮亚诺……他们都飞来柏林,那是他们的梦想舞台。他们以为这对建筑师来说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是“the”place。
而那时中标德国国会大厦改建工程的诺曼·福斯特并不知道在10多年后,他还会碰到更加野心勃勃的机会。习惯狂野想象的他,之前也没有料到某天他会开始设计一个大得不可思议的建筑:北京首都机场T3航站樓。
从空中往下看,新建的3号航站楼被设计成中国龙的形状,前英国皇家空军战士、狂热飞行发烧友诺曼·福斯特甚至设计出了龙鳞,以其规模和符号化让到达旅客先产生敬畏之心。它是世界上最大的单体建筑。建成后的T3航站楼,将比有着5个航站楼、面积上曾排名第一的伦敦希斯罗机场还要大17%,而后者花了50多年时间才达到现在的规模。
“如果我们把T3建小了,那就是一种犯罪。”民航机场建设总公司建筑院院长朱静远的极端语气和决心,让所有人听了为之动容。这样的义无反顾的决心也稍稍让另外一位建筑师理查德·罗杰斯有点安慰。
T3航站楼建成后,伦敦希斯罗机场5号客运大楼的设计者、诺曼·福斯特的好友理查德·罗杰斯和伦敦机场当局也要面对英国国内媒体的一些质疑:为什么中国可以做到,伦敦做不到?让伦敦媒体惊讶的不光是T3航站楼的规模,最关键的还是其让人震惊的建设速度。
《卫报》的报道说,北京3号航站楼的规模,是希斯罗机场5号客运大楼的两倍,但在筹划和兴建上,只花了5号客运大楼一半的费用,以及几乎1/3的时间。《独立报》也说,3号航站楼在4年内完成,比希思罗5号航站楼的“规划设计时间”还短。英国BBC驻北京记者更夸张地感慨道:“它看起来并不像一座机场航站楼,更像是一个小小的国家。”
福斯特承认北京能量十足,我也承认。我更认可和喜爱这栋建筑的绿色环保、低能耗理念。我所担心之唯一问题,乃是在“世界最大”的光环下,机场内的运营管理系统将可能成为真正的软肋。
2月29日,T3航站楼正式投入运营。国内媒体连篇累牍的夸赞均是针对“行李传送系统、旅客捷运系统”,殊不知这些装置乃是国际上如此大体量航站楼的标准配置,无可惊讶之处。
“世界最先进”乃是理所当然——我们有所谓的后发优势。很少有媒体提到过几乎所有柜台的深红、大蓝的糟糕配色、和这宏伟建筑不相称的广告位和商业照明系统。另外浑天仪只是作为符号化、盆景化的出现,整个标识和指路系统远来达到心目中的标准,让人相当失望。
我更关心日后入驻商家的质量,以及是否有文化活动——如此大体量的公共空间里,如果没有持久而丰富的文化内涵将不可想象。
荷兰阿姆斯特丹Schiphol场不大,却常被评为世界最佳机场的前列。在机场里,甚至还有一个荷兰皇家博物馆的分馆!一些北欧的枢纽机场,在对开的人行电梯传送带中间,会设置展柜,你在传送带上的时候,也顺便看了一次展览。内容无所不包,我见过一次古董收音机的展览,还有一次老相机的展览,都让旅客兴味十足。
如何使此“宏伟建筑”(Mega Architecture)变成“完美活动站”(Mega Station),如何用更有创意、更易用地规划商业、行进路线,满足全球旅客的各个层次旅行、购物、文化生活需要,这点才真正关乎城市深度、创意和气质,才能真正给寰球旅行者以惊艳感受。
而这点全关乎运营软件和主事者的胸襟、视野、品位。对北京机场当局,乃是相当难度的工程,
来吧,你块头大,更要证明你有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