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请为它们默哀

邓宁娜

今年的清明节是4月4日，从今年开始，清明节成为国家法定假日，大家可以名正言顺地放假去墓地祭奠逝者了。

在北京南郊的南海子麋鹿苑内，有一块特殊的墓地，每年清明节，总会有不少学生和环保人士前来凭吊。他们悼念的，是地球上自300年前工业革命以来那些已经灭绝或行将灭绝的动物。

走进这块墓地，只见176块墓碑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排列着。已经倒下的有145块，上面分别写着：波兰原牛（1627）、福岛胡狼（1876）、南非斑驴（1883）……括号中的数字是它们灭绝的年份。当一个物种在野外50年未见活体，就被公认为是灭绝了。

它们为什么会灭绝？答案让我们羞愧：因为人类活动！或是猎杀，或是破坏它们赖以生存的环境，或是不当地引入外来物种……很多物种还来不及让人们熟悉它的名字，就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第146块墓碑，正处于半倒半立的状态，代表着“濒临灭绝”，上面刻着一个名字：白鳍豚。

“长江女神”，你在哪里

白鳍豚是一种可爱的动物，它是鲸类家族中个头最小的成员，身体呈纺锤形，皮肤光滑如缎，吻部伸向前方，好似永远挂着迷人的微笑。它们只生活在中国的长江中，而且在这里已经生活了2500万年，是名副其实的“活化石”。过去，当它们美丽的身影在清波浩渺的江水中自由游弋时，人们视之为“长江女神”。

而今，美丽的“女神”，你在哪里？1986年，长江水域还存活着将近300只白鳍豚，短短十二年后的1998年，它们的数量已经锐减到7只。

在这中间，人们几乎每年都能在长江里捞到白鳍豚的尸体，这些尸体上，几乎都有被轮船桨叶打伤的痕迹。而长江水质的污染、乱捕滥捞，都在把这些天生胆小而又善良的小精灵逼向绝路。

1980年，科学家们从渔网里解救了一只幼小的白鳍豚，给它起名叫“淇淇”。从此，淇淇就生活在中科院武汉水生所里，它不再怕人，当工作人员走近时，它会主动游过来，摇头摆尾。然而，它是寂寞的。科学家们一直想为它找个伴侣，但长江里的白鳍豚实在太少了，从它被救起到2002年孤单地死去，22年间，它始终没能见到另一只同类。

2006年年末，来自六个国家的科学家，对长江进行了为期39天的联合考察，没有发现白鳍豚的任何踪迹。

淇淇已经被科学家制作成标本保存下来，好让后人知道：世界上曾经真的存在过这样一种优雅美丽的动物。

虎影迷踪

去年10月，猎人周正龙的“华南虎照片”引发了一场巨大的争议，照片真伪到现在依然未有定论，网友们倒从中归纳出一个现代成语“正龙拍虎”，意思是为了利益做假，被揭穿后还死不认账。

你觉得它是真的还是假的？可能大多数人内心里都希望它是真的。

在北京的灭绝动物墓地中，华南虎的墓碑也是将倒未倒。

上世纪50年代，中国的森林里还游荡着4000多只威风凛凛的华南虎。1986年11月，湖南，一只华南虎幼仔饿极出山，被野猪夹子重创，抢救无效死亡，死前体重仅24公斤。这是人们有案可查的最后一次目击野生华南虎。此后，无论人们怎么寻找，它们都踪影全无。

发生了什么？翻开1979年的杭州某报，一则报道还在宣传一个打虎英雄世家，祖孙三代共打死70多只老虎。统计资料表明，在1977年华南虎被正式列入保护动物名单之前的30多年间，“英雄”们一共猎杀了3000多只华南虎。

1989年，《野生动物保护法》颁布，终于将华南虎列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可惜，对于华南虎来说，这道“免死金牌”来得太迟了。

“神话鸟”的神话

凤凰一样的头，炭一样黑的嘴尖，它们叫做“黑嘴端凤头燕鸥”。这种被鸟类学家称作“神话鸟”的鸟有着神话一般的传奇：全世界不超过50只，甚至一度“灭绝”——从1937年到2000年，它们在人类的视野中消失了63年。

去年6月，浙江自然博物馆的鸟类专家陈水华来到象山韭山列岛，为的就是寻找黑嘴端。陈水华对这种鸟有着特殊的感情：“当它们成双成对地飞在天上时，你一定会被打动！”当终于看到4对“神话鸟”的身影时，陈水华既高兴又难过。这次发现的黑嘴端的数量，比他四年前发现的少了6对。

为什么会急剧减少？一个星期后，他和他的同事又一次来到这里，发现海鸟群、黑嘴端、鸟蛋，都没了。鸟蛋全被附近的渔民捡拾一空，又出现在附近的大排档里。

在浙江的海边，海鲜大排档星罗棋布，而海鸟蛋往往是大排档的招牌菜，价格不菲，却不乏食客。陈水华曾亲眼见到鸟爸爸鸟妈妈们对前来捡鸟蛋的渔民愤怒地俯冲，但无济于事，只能盘旋、惨叫。

海鸟一般一年交配一次，每次产蛋1到2枚，孵化期为20天左右。人类的“一窝端”，满足了自己的贪婪，却给珍稀的海鸟带来了“断子绝孙”的危机。

无奈的“进化”

生活在寒冷海水里的鳕鱼，因其肉质白细鲜嫩，被世界上不少国家作为主要食用鱼类。100年前，如果说渔民有朝一日能把鳕鱼赶尽杀绝，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因为那时的鳕鱼几乎是无穷无尽的。

鳕鱼的生命力和繁殖力都很强。对于鳕鱼来说，只要是会动的东西，什么都吃，也吃得很多，因此长得也快，一条鳕鱼10年能长到1米长。而一条体长1米左右的雌性鳕鱼，一次可产卵300万～400万粒。强！

世界上最不怕冷的鱼，是生活在南极的鳕鱼。鱼类生理学研究表明，一般鱼类在-1℃就冻成“棒冰”了，而南极鳕鱼却能在-1.87℃的温度下若无其事地游来游去。够强！

然而，就是这样一种生命力顽强的鱼类，也遇到了生存危机。在白令海公海上，由于世界主要渔业国过度捕捞，没几年工夫，鳕鱼资源已经衰竭。2003年，加拿大把鳕鱼列入濒危物种名单。从上世纪60年代到90年代初，弹指30年，大西洋鳕鱼锐减99.9％！

有意思的是，大西洋鳕鱼的个头也越来越小。奇怪吗？不奇怪！大的容易被捕杀，小的可以暂时得到保全，于是一代不如一代。生物学家把这种因人类活动而导致的生物怪异进化称为“当代进化”！

了解了这些，不知道你今后在某洋品牌快餐店里手捧“营养又美味”的深海鳕鱼堡时，还能不能大快朵颐？

据国际野生动物保护组织统计，人类的活动使物种灭绝的速度加快了1000倍，现今物种灭绝速度接近恐龙大灭绝时代。预计到2050年，现有物种中将有37%消失。

在灭绝动物墓地，还有一些直立着的墓碑，代表着“将来会灭绝的动物”。其中倒数第二块上，赫然刻着“人类”。而在人类的墓碑倒下之后，地球将是老鼠和昆虫的天下。

在已经倒下的灭绝动物多米诺骨牌的末端，一只大手正力图阻断骨牌持续倒下的进程。那是谁的手？你的？我的？

清明节，请让我们为它们，为那些我们已经来不及挽救的人类朋友，默哀。

默哀完毕。请再想一想，对那些还来得及拯救的，我们该伸出什么样的手，又该收回什么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