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恋红颜九百年
2008-05-14李蕴薇
李蕴薇
九百年的光阴在人世间流走,花凋无声,叶落无影。一方残阳斜铺成诗笺,由暮色里,那柔风摇动的梧桐叶,看到在梦境中才有过的曼妙红颜。我以心的维度仰视她绝代的才华,感叹她凄美的爱情,领略她巾帼的英气,痛惜她惨淡的晚景。以此,来纪念心中的易安。
易安的曼妙身姿遮掩不住她盖世的才华。十六岁时即写下《浯溪中兴颂诗和张文潜》一诗:“五十年功如电扫……酒肉堆中不知老。胡兵忽自天上来……珠翠踏尽香尘埃。”诗中揭示了唐玄宗晚年沉迷酒色是导致“安史之乱”悲剧命运的根源,她把批判的矛头直指玄宗、肃宗等腐败无能的最高统治者和一切奸佞之徒,表现出卓尔不凡的见解。宋代王灼在《碧鸡漫志》中称其:“自少年即有诗名,才力华瞻,逼近前辈。若本朝妇人,当推文采第一。”
易安清丽的背影后,有着两段同样刻骨铭心的婚姻。那还是豆蔻年华的易安,少女的婉约与柔情,青春与妩媚,急急“和羞走”,眉间自有一股媚惑,徘徊在矜持与好奇中,顾盼生姿,只得“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同是年少有才的赵明诚,梦醒时分依稀记得梦中吟诵的奇文:“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地边土落。”不禁大喜。是呀,名动京华的词女,除了易安还有谁人呢?婚后,夫妇俩琴瑟相和,传为一段佳话。重阳时节,明诚又外出搜集金石,易安填词《醉花阴》以示相思。明诚收到后,废寝忘食三天三夜,作词五十余首,却也无法超越那“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绝佳。明诚的死,揉碎了词女的心,“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易安的后半生里,在亡国之恨、丧夫之痛、通敌之罪后又惨遭骗婚,使身体羸弱的她又备受凌辱折磨,还因而入狱。这道易安心中深深的伤口让她对这件事写下:“猥以桑榆之晚景,配兹驵侩之下材。”
易安婉约淡雅的眉间也闪现着男儿般的英气。宋室南渡,面对破碎的家国山河,为了收复丧失的国土,她“欲将血泪寄山河,去洒东山一抔土”,甚至想要效仿木兰,领兵杀敌,中兴宋室,“木兰横戈好女子,老矣不复志千里”。炽热的拳拳爱国之心,雄健浩然之气,苍天可鉴;沉痛激愤,慷慨悲情,充塞天地。南迁途中,行至乌江镇,易安得知这就是当年西楚霸王兵败自刎的地方,不觉心潮起伏,面对浩浩江面,她吟下了“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的千古绝唱。短短二十字,歌颂了项羽不肯苟且偷生、渡江而东的英雄壮举,也批判了南宋小朝廷苟安江东,不图北上的投降态度。这字字豪气千丈的金石之声在“东南妩媚,雌了男儿”的意气之下,“不徒俯视巾帼,直欲压倒须眉”。
国仇家恨、曲折坎坷使易安成为晚景凄凉的落魄红颜。家被烈火所焚毁,国被金人所侵占,试问“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寒风中听到她“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低吟,无奈“怎敌他!晚来风急”,而眼前已然“物是人非事事休”,怎能不“欲语泪先流”?
九百年的光阴在人世间流走,心中的红颜也渐行渐远。然而历史的尘埃无法掩盖这位绝代才女所留下来的万世芳华。她将永远清晰地在历史的星空中凝眸,让一道道崇敬的目光亘世仰望,让一双双陶醉的耳朵聆听历史的声音:“男中李后主,女中李易安,极是当行本色!”
(方素娜摘自《北京青年报》2008年1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