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干不净不得癌症？

吕　静

利用疫苗甚至细菌来刺激人体免疫系统，或许对抑制癌细胞的生长也会有效果

人们总可能觉得奶牛场的工作又脏又累。牛场的工人不仅每天要清理大量的牛粪，还不可避免地要吸进夹杂着大量细菌的干牛粪灰尘。听上去这样的环境似乎有些不太卫生，但是，奶牛场工人却在这里得到一个好处：他们患肺癌的概率是一般人的1/5。

听上去似乎很奇怪，但流行病学家正在开始揭开我们接触泥土和细菌同我们日后患癌症的风险之间存在着的联系。这些发现指出了一个奇怪的可能性：避免死于癌症的一个途径就是接触大量细菌。

接触细菌获益

这种“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的想法可能为人们提了醒。一种理论认为我们的免疫系统已进化为与病原体、寄生虫和其他病原微生物不停作战的行为模式；但是，现代的生活方式却意味着我们使自己面临着较小的威胁，这样就使得我们的免疫系统失去了平衡，让它对一些特定的刺激，比如花粉或花生倾向于反应过度。

现在一些研究人员开始好奇，为什么在富裕的群体中某些癌症包括乳腺癌、淋巴瘤和黑色素瘤的发病率会升高，认为这可能与消毒、自生感染有关。如果这一理论正确，其意义是非常巨大的。如果我们能准确地理解某些细菌的保护作用，我们就可以通过接触一些无害的微生物来降低人们患某种肿瘤的风险。

某些病毒毫无疑问能引起癌症。可是有一些儿童期的癌症却可能是由于在生命早期接触感染过少而引起的。最近的研究证实，儿童在早期有家庭之外的社会联系，比如去日托(这会使儿童接触更多陌生人身上的病菌)，就会降低刚成年时患白血病和何杰金淋巴瘤的风险。还有一些研究发现，那些家中有着较大年龄同胞的孩子患何杰金淋巴瘤的机会比较少。

不光是儿童期接触的问题，早在上世纪70年代，人们就注意到，在棉纺厂工作的员工得肺癌和其他癌的比率相当低。一个解释就是他们受益于棉花粉尘。这些粉尘中含有很多内毒素，还有一种发现于很多细菌细胞壁上的脂多糖，可能正是这种成分使得工人的免疫系统保持高度的警觉。

美国西雅图华盛顿大学的哈维拉•切科维所做的一系列试验支持这种理论。他的研究小组调查了中国上海棉纺织厂女工的癌症发病率。这些详细记录揭示了过去工人接触内毒素的情况。从事长期高剂量接触内毒素工作的人员癌症发病率低，这些癌症包括肺癌、乳腺癌、肝癌、胃癌和胰腺癌。

内毒素可能可以解释好几个来自不同国家的研究，这些研究都发现在奶牛场工作的人患肺癌的风险比较低。比如，意大利帕多瓦大学的研究人员发现，在帕多瓦省内工作的奶牛场工人，要比那些在大田或果园工作的工人患肺癌少得多。奶牛场牛越多，对工人的保护性越强。研究还显示，那些吸烟的奶牛场工人也要比那些不在奶牛农场工作的吸烟人较少患肺癌。

疫苗的保护作用

不过，呼吸气化的牛粪并不是唯一促进抗癌免疫力的途径。人们在儿童期接种的某些疫苗也有这种作用，至少它们对于致死性的黑色素瘤皮肤癌是有效的。

德国歌廷根大学的克劳斯•卡梅尔的研究小组比较了603个黑色素瘤的患者与627个对照的健康人。他发现，早在婴儿期就接种卡介苗或者牛痘或两种疫苗都接种过的人，患黑色素瘤的概率少2.5倍。而对那些50岁以下的人，风险降低了4倍。这表明疫苗的保护作用会随年龄增加而弱化。这个研究小组得出结论：“过去，牛痘与新生儿卡介苗，似乎使很多人免得黑色素瘤。所以，在这个基础上将它们再度引入是合乎情理的。”

进一步的分析显示，在接种过并曾经有过一次伴随高热的严重感染者中，这种患黑色素瘤的风险减低得更多。而且，在那些已经得了黑色素瘤的人中，曾经的免疫接种降低了死亡的风险。

接种的时间似乎很关键，只有在婴儿期接种卡介苗才具有较低的患黑色素瘤的风险。疫苗的品系也很重要，在卡梅尔的研究中，法国迪戎一个中心的卡介苗没有产生对黑色素瘤的防护作用，这个中心是惟一一家采用巴斯德研究所疫苗品系的单位。

以前也有人做过类似的研究，以辨别是接种疫苗还是疾病本身降低了癌症的风险——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感染有降低癌症风险的作用。

研究人员试图找出其中的机制。最简单的解释就是细菌或病毒，通过感染、接种像内毒素这样的蛋白质，刺激免疫系统并促进其抗癌能力。这个作用很大，因为现在我们都知道免疫系统在战胜癌症中起很大作用，它们能将很多癌症摧毁于早期阶段，或者可以一直监控着病情。

使用免疫抑制药物的移植病人发生黑色素瘤的几率是一般人的3～4倍。当转基因的老鼠丢失了某个关键的免疫基因就会很快长出肿瘤。2003年，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张林(音)研究了一些患卵巢癌的病人，当肿瘤中包含有免疫细胞时，病人5年存活率为38%，而那些肿瘤中没有免疫细胞的病人，只有5%的5年存活率。

德国吉森应用科学大学的赫伯姆说：“回过来看，这说明正常的、健康的免疫系统就能够抑制自然产生的肿瘤发展，至少在某种程度上，能够抑制相当一段时间。”得癌症的人，是因为他们的免疫系统没有识别出癌症的危险；而接触细菌可以让身体重新调节免疫系统。

科学家还指出了另外一种可能的机制：发烧。1890年代，美国医生威廉•科利曾尝试用热灭活的细菌制剂来治疗癌症，有时治疗很成功。不过这种疗法经常导致高热反应。这个理论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癌细胞比正常细胞对热更敏感。

引发免疫来治疗癌症？

细菌和病毒的免疫刺激作用可能还超出对某些癌症的预防——它甚至可能可以治疗某些癌症。最先做这方面尝试的是1890年代的美国医生威廉•科利，他用热灭活的细菌制剂给病人治疗癌症。现在有一些研究小组还在试图重新复兴他的方法。

加拿大安大略安卡斯塔的MBVax生物科学公司正在重新推出科利的制剂，并计划进行临床试验。该公司声称，在最初的临床实验中38个癌症晚期病人中有24人显示出病情好转的迹象。与此同时，美国马萨诸塞州韦尔兹利的科利制药公司也在用某些细菌研制能触发相同免疫反应的药物。他们希望利用此药治疗癌症、过敏症和哮喘。

伦敦大学学院的一个小组通过注射肺结核菌的一种近亲——热灭活的母牛分枝杆菌来治疗癌症病人。他们说：“如果不懂免疫性，这听上去就像神奇仙草一样，但实际上它就是纯粹的免疫学。”

与此同时，另一个小组的临床试验却没能发现细菌制剂对非小细胞肺癌病人有任何存活的益处。但其他人对其实验数据进行了重新分析，按病人肺癌类型将参与试验者进行分类，结果发现，那些腺纤维瘤的病人，存活的时间增加了4个半月。这一研究结果发表在《欧洲癌症》杂志上。

这类研究的最大问题就是与现有的最常用的化学疗法和放射疗法相比，新方法需要道德规范。常规的治疗手段会抑制免疫系统，所以可能抑制了免疫途径。

难以施行的预防手段

不管这些机制是对是错，我们都清楚病毒或细菌并不能阻止所有的癌症。还有一些研究认为感染可能还增加了少数一些癌症，比如何杰金淋巴瘤的风险，不过，研究结果现在还比较复杂。

不管怎么说，从这些发现中产生的自然问题，显示出细菌和病毒及其蛋白质能够系统地用于阻止甚至可以治疗某种癌症。当然，要评估这种预防癌症而不是治疗癌症的方法还存在很大的问题，可能需要花费几十年的时间。而且，没有人会建议人们特意地去接触有风险的感染、棉花粉尘或畜粪。而且现在还很少有记录可证明的安全接种。

天花疫苗于1970年代结束使用，不过在2002年美国军方私下开始重新利用。而卡介苗从1990年代起被很多国家弃用，很多国家，比如美国一直没有用它是因为其功效变异性大。而中国、英国和澳大利亚还在给高风险地区的婴儿接种卡介苗。

然而，在西方国家的最近几十年结束天花疫苗和卡介苗接种并不能解释黑素瘤发病率的持续上升的情况。现在已经可以计算出肺结核和天花疫苗停用后出生的人开始长到足以发展为黑色素瘤的年龄，在2010年左右这两种疫苗的保护效果将开始“消失”。

欧洲一个科研小组刚刚用另外一种应用很广的活疫苗——黄热病疫苗完成了一次试验，目的是观察它是不是和天花和肺结核疫苗一样对同样一种癌症有保护作用。在这次试验中，他们也将分析扩大到其他几种癌症。不过现在谈论他们的试验成功与否还为时过早。

与此同时，人们的观念也在更新：感冒着凉或发烧时，我们或许可以自我安慰并窃喜——说不定这可以减少日后患某种癌症的风险；家长不必阻止孩子玩泥土，因为卫生有了新定义；有时间去奶牛场一游，说不定会对健康大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