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运算法则是乘法

“前天我发现了机关里的一个运算法则。”我对朋友这么说的时候，朋友敲了一下我的榆木脑壳：“你在机关里干了N年了，怎么到前天才发现，难怪你在机关活得这么艰难，原来是反应迟钝。”

我发现的法则是：机关里的运算法则一般是乘法。

这个机关法则，余秋雨先生曾经摸到了边边，进入了这个“发现”的“外围”。这么说，一是因为余先生说的不是机关；二是因为他没有直接把它列出公式来。余先生的长篇大论《历史的暗角》专门给小人开“讲坛”，开坛没多久，他就复述了别人讲述过的一个故事：“在一本杂志上看到欧洲的一则往事。数百年来一直亲如一家的一个和睦村庄，突然产生了邻里关系的无穷麻烦，本来一见面都要真诚地道一声‘早安的村民们，现在都怒目相向，没过多久，几乎家家户户都成了仇敌，挑衅、殴斗、报复、诅咒天天充斥其间。”是什么让一个君子村庄变成了小人国度？教堂的神父花了许多的精力调查缘由，“原来不久前刚搬到村子里来的一位巡警的妻子是爱搬弄是非的长舌妇，全部恶果来自于她不负责任的窃窃私语。村民们发现上了当，不再理这个女人，她后来搬走了，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村民们的和睦关系再也无法修复。”

一个温馨气息那么浓郁的村庄，一个数百年和睦相处的村庄，一个数百人都算得上君子的村庄，怎么来了一个小人，就一切都变了呢？这里，是什么规则在起作用呢？

答案是乘法规则：正负得负。一个正数，不管是多大的正数，比如这个数目达几百人的古老村庄，一旦乘的是负数，那么整个都变成了负数，而且可能是：原先的正数越大，现在的负数也就越大。

这个法则在我们社会的大小单位里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在机关里头验证起来格外地准确。譬如，你是一个机关小人物，你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认认真真、老老实实地为你的领导做了一百件好事，在领导那里得到了很“正面”的印象，但是，某次，你做了一件让他很不爽的事情，那么他对你此后用的是减法，还是乘法，抑或除法？除法肯定不是，一百“正面”除以一个“负面”，等于一百“负面”，但你做了两件“负面”事情呢，是不是一百“正面”除以二个“负面”等于五十“负面”？不是的，应该是乘法，也就是说，一百“正面”乘以“二个负面”等于二百“负面”。当然也不是减法，一百减去一，还等于九十九啊，减去二还有九十八啊。你说了领导一百句好话，若某次说他一句坏话；你给领导写了一百篇“起居注”的“正面宣传”，又写了一篇董狐之笔的“负面报道”，那你试试看，是不是都“负一百”了。为什么机关里对领导全是吹捧，全是奉承，不敢做一件得罪领导的事情，不敢说一句得罪领导的话？就是大家在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得心应手、庖丁解牛地运用这个法则。

有朋友说：诚龙先生，你的运算还是片面的，因为乘法的运算有三种啊，你说的都是正负得负这一种，说明这个规则未必正中社会或者机关靶心。那么现在我们就来算其他两种。一是正正得正，这个不用说得太多，一个村庄，一个社区，一个机关，一个单位，如果都是正派人，如果都是正面人物，如果都是一腔正气，如果都是正义凛然，那么，这村庄这社区这机关这单位一定是欣欣向荣的，生机勃勃的，融融洽洽的，和和美美的，一定会是公平的、公道的、公正的、公开的、同舟共济的、同心同德的、天下为公的、天下大同的。另外一种呢？负负得正，这话怎么说呢？就是说一个暴君与一个奴才在一起，那情形未必会乱糟糟，而可能是一团和气，甘若蜜醴了，自然是和平共处。

正正得正，正人君子与正人君子在一起，开心！小人与小人在一起呢？他们也开心！可是若是把正人君子与无耻小人搞在一块呢？那正人君子的境况就惨了。

这，就是人际社会的运算法则，特别是机关里的运算法则。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出来以后，有人对他说：“有一百个科学家证明你错了呢！”爱因斯坦耸了耸肩，说：“只要一个人证明错了就行，用不着一百个。”爱因斯坦说的是自然法则，在证“错”的问题上，只需要一个人做验证，就够了，但社会法则与自然法则是不同的，社会法则是与“物”不同的“独种”，要验证一个社会法则，一个人显然不行，需要一百个人来共同证“对”。这也就是说，诚龙先生发现的这个法则本来想独享“专利权”的，“一般人我是不会轻易告诉他的”，如果是发现了自然法则，诚龙先生肯定这么做，但他发现的是社会人际法则，需要的是共证，不是孤证，所以就拿出来向大家求证：你那村庄你那社区你那机关你那单位是不是有这样的乘法规则？

【原载2008年2月22日《中国审计报·人在机关》

题图 ／ 盛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