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节的玩笑

曹志星

每到愚人节，段成彬都要别出心裁地搞一些恶作剧。他绞尽脑汁地想着新的招数，只有让人辨不出真伪，主动地走到套子中来，他才算是获得了成功。

4月1日那天，他一进单位就对人说：本人于日前拾到一个手提包，包里有1万元现金，请失主迅速和我联系。许多人听罢先是吃了一惊，随后意识到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不由会心地笑了：这小子，又搞这种名堂！段成彬却盼望着真的有人找自己认领，到时候，他就会煞有介事地盘问对方：什么样的包？面额多少？等等。因为是子虚乌有的东西，无论对方怎样说，也绝对对不上号。想不到，大家好像约好了一样，直到下午竟然没有一个人前来找他。正在他失望之际，牛局长喊他到办公室去一趟。他心中一愣，自己是个普通科员，牛局长从来没有主动找过自己，这时找自己能有什么好事？他忐忑不安地走进局长办公室，想不到牛局长和颜悦色地说：“小段啊，太谢谢你了！那笔钱是我丢的，你这种拾金不昧的精神值得表扬。有空你把钱拿过来吧。”段成彬一阵眩晕，这是哪跟哪啊？他有心说出真相，可看到牛局长不容置疑的样子，又将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他垂头丧气地走出局长办公室，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想，这事该怎么办呢？

他知道，牛局长心胸狭窄，如果告诉他这笔钱是自己杜撰出来的，他一定会嫉恨自己，那自己将永无出头之日。他思前想后，终于咬了咬牙，就当是送了一次礼。事情到底怎样，牛局长心里有数，自己的命运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而发生根本的改变。可问题是，自己到哪里去弄这样一大笔钱？段成彬的父母都是农民，能供养他上大学已殊为不易。而他自己工作两年来，基本上没攒下多少钱，看目前的情形，只有去借。他仔细地筛选，最终把目标定在了周明泉身上。周明泉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和他同学，那时候，周明泉因母亲去世得早经常住在段成彬家，二人的关系和亲兄弟没什么区别。这些年，周明泉一直在做生意，发了大财。想到这里，他立刻给周明泉打电话。周明泉问他要钱干什么用？他不好意思说实话，就说母亲病了，要住院。周明泉一听就答应了，让他立刻到自己这里来拿钱。二人见面以后，周明泉说他想买点礼物去看看她老人家，因为他上小学的时候，她没少给自己关爱。段成彬赶忙搪塞说母亲必须去省城接受治疗，看望她的事只有等以后再说了，周明泉这才作罢。他交给段成彬1万块钱，并说如果还不够就再来找我。段成彬把钱放在一个信封里交给了牛局长。牛局长十分亲热地拍着段成彬的肩膀，说：“小伙子，好好干，你今后一定大有前途。”段成彬一阵激动，能得到局长的肯定，这1万块钱花得也算值了。

事情过去没几天，段成彬突然接到了家里的电话，是父亲打来的。他告诉段成彬：母亲病重，需要住院，而家里钱不够，要段成彬想想办法。他问父亲需要多少钱，父亲说最少也得1万。段成彬的脑袋顿时大了，又是1万，自己到哪里去弄？他考虑来考虑去，只有再硬着头皮去找周明泉。周明泉一听皱起眉头：“得的什么病？怎么钱花得这样快？”段成彬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周明泉起了疑心，就说：“这样，明天我到你家里去看看。”段成彬有些失望，他认为周明泉是在推脱，可自己没有权利怪他，因为他已经借给自己一次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痛痛快快地把1万块钱借给自己。他唉声叹气地回到了单身宿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想不到到了晚上，周明泉阴沉着脸走了进来，他质问段成彬为什么要骗他？段成彬惊讶地说：“我说的是真的，我母亲确实病了。”周明泉一拍桌子：“我是说上一次。你知道，我最烦别人骗我，尤其是你，尤其编造父母病重的谎言，这是不孝你知道吗？”周明泉最后说：“明天就把钱还给我，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段成彬听了他的话不由得恼羞成怒：“别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冲我指手画脚。你忘了当年你在我家尿炕的情景了吗？”周明泉想不到他会揭自己的伤疤，顿时火冒三丈，冲上去揪住了段成彬。段成彬也不甘示弱，二人打作一团。邻居听到屋里的打架声，立刻拨打110报了警。警察及时赶到，将他们带到了派出所。

经过询问，警察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些哭笑不得，教育了他们一顿就放了他们。段成彬回到家越想越不对，周明泉怎么会知道自己上次借钱是骗他的？莫非他今天已经去了自己家？他急忙给父亲打电话，父亲告诉他，今天下午周明泉来过了，为他妈妈交了住院费。段成彬懵了，呆呆地站立了很久。

第二天上午，段成彬刚到办公室，就有几个人围了上来，说是市报的记者。段成彬心烦至极，哪有心思接受他们的采访，就毫不客气地将他们轰了出去。可这并没有阻止住记者们犀利的笔锋，第二天，一则《都是愚人节惹的祸》的新闻，赫然刊登在了市报的头版头条。

这样一来，牛局长顿时成了被关注的焦点，没有丢钱，却非要利用手下职工的玩笑话，去讹诈这1万块钱。周明泉知道了真相后也有些后悔，要说起来，是这位牛局长作恶，段成彬其实是身不由己。这些年，他因为做生意，各方面的关系十分畅通，他决定让牛局长付出代价。市领导也因此事对牛局长有了看法，周明泉使了点劲，就起到了作用。不久，市纪委工作组进驻他们单位，开始调查牛局长。牛局长叫苦连天，说他确实丢了钱，如果大家不信，他可以找到证人。证人找来了，那人却根本不配合牛局长，只说他那一天和牛局长喝酒，当场将1万块钱交给了牛局长，至于牛局长是不是丢了，他根本就不知道。牛局长恨得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个王八蛋！你竟然在这时候落井下石！”那人哈哈大笑起来：“你都要倒台了，我还维护你干什么？”

这一次，牛局长不倒都不行了，因为那1万块钱是他收受的贿赂。工作组顺藤摸瓜，不久就将他贪污受贿一百余万元的事实查得一清二楚，而那些行贿者也受到了应有的惩处。

愚人节的一个玩笑，竟然扳倒了一个贪官，段成彬非常兴奋。他的那笔钱已经退了回来，而且母亲的病已经治愈了，更重要的是，他和周明泉已消除了误会，和好如初。

（责编：何碧图：薛志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