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妻

萧吉州

吴一可家住杨殷县河溪村，是一个穷得丁当响的汉子。村里就数他家穷，不是他家发生了什么天灾人祸，而是他染上了赌瘾，把血汗钱都输在赌场上了。

近来政府扶贫，他自然是扶贫对象之一。这次扶贫，不是和以前那样送钱、送物，而是送技术、送项目。就是要贫困户确定脱贫项目，做出脱贫计划，经扶贫办公室核实可行，就给一定数额的低息贷款。

吴一可的脱贫项目是他们村的拳头产品——发展灰鹅。他计划饲养灰鹅500羽，一年出笼3次，共计1500羽。每羽平均6市斤，共计9000市斤，每市斤以4元计算，可赚36000元，除去鹅苗、饲料等成本1万元，纯利可达26000元。于是他申请贷款3000元买鹅苗。他这一计划经扶贫办核实，认为切实可行，批准低息贷款3000元。

吴一可在办理贷款手续时，扶贫办公室的同志告诫他说：“此款一定要专款专用，切不可拿去做赌本啊！”

吴一可笑嘻嘻地说：“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政府用低息贷款帮我们脱贫致富，还拿去赌，输了怎么办？这种人猪狗不如。”他喊出了自己的誓言。

当天，吴一可拿到3000元贷款，心中乐滋滋的。他想，如果这钱能变成两个、3个……3000元就好。于是他就想到赌场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这3000元能赢个十万八千的，一个晚上就脱了贫。于是他把自己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吃了晚饭，骗老婆杜海珠说，他要去和贡生叔商量买鹅苗的事。他怀里揣着3000元，匆匆出了门直往赌场去。没走几步，脚下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他一个踉跄差点跌倒。用手电筒一照，是个皮夹子，打开一看，里面有不少钱，一数，660元。他心中一喜，两个“六”不就是“六六顺”吗！看来今晚我财气到了，今晚上赌场准赢。他乐得大吼一声：“天助我呀！”

吴一可走进赌场，意外地发现赌场内多了一个陌生的大胖子。这位大胖子西装革履，腆着一个“将军肚”，一副金边眼镜嵌在鼻梁上，十足的大款派头。听说是城里人，从澳门回来探亲的，听到河溪村有个赌场，就来潇洒一回。吴一可看到他鼓鼓囊囊的皮包和摆在桌上的一大叠钞票，心里痒痒的。他想，今天我怀里揣着3000元赌本，就遇上了这个大款，刚才出门又捡到钱，看来是个好兆头，莫非是老天爷安排他为我送钱来的？既然财气到了，要赌就赌大的！他冲大胖子一笑，问：“先生尊姓大名？”“我姓郝，小名运来。”吴一可喃喃自语：“郝运来，不就是‘好运来吗？什么好运来，今晚我要你输个精光！”吴一可拿出一沓钞票说：“我这是3000元，全押，敢来吗？”一语惊人，全场几十个赌友一听都惊呆了，不知他一下子哪来的这么多钱，哪来的这个胆，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郝运来看着吴一可好一阵，久久没有下注，似乎想看出他的来头。

吴一可见他犹豫不决，认为他心虚了，把3000元向郝运来面前一推，说：“一个大款，难道被3000元吓倒不成？”

郝运来点燃一支烟悠闲地吸着，操着广东腔说：“我来这里就是寻赌，至于我久久不下注，是看不起这3000元。”说着他打开皮包，拿出3叠钞票说：“我这里是3万元，3万元在我们澳门是个不起眼的数目，敢来吗？”

赌场上的人都被他这一举动惊呆了，吴一可更是没想到这郝运来会下这么大的赌注。虽说今天他财气护身，可是哪有3万元的赌本，就说“要赌就从3000赌起，随后可以慢慢加注的。”郝运来似乎看出他拿不出3万元，就说：“3000元太少了，还不够我吃顿饭。如果你拿不出3万元，可拿你老婆做赌注。”

吴一可一听肺都气炸了！他老婆杜海珠今年28岁，是村里最漂亮的女人，莫非这个外地来的大款就是冲着他老婆来的？吴一可如一头暴怒的狮子大吼一声：“你这个大胖子也太损了！不要以为你有几个钱，就想赌人家的老婆！”“不赌老婆可以呀，就把3万元拿出来呀！”这句话把吴一可逼进了死胡同。可是，他又抵挡不住3万元的诱惑：如果赌赢了，一夜间就脱了贫，就不要干那累死人的饲养灰鹅的事，凭我今天的财气赌老婆也是只赢不输，于是他一咬牙说：“行！赌我老婆！”他俩当场立下了字据。眼看着一场豪赌就要开始了，赌友们都为吴一可捏着一把汗。

两人当场摆下了阵势，众人也围了上来，一个个瞪着眼睛，屏住呼吸，注视着这场赌战。五赌三胜，第一盘是吴一可赢了，第二盘郝运来赢了，成了一比一。第三盘郝运来输了，第四盘吴一可输了，还是一比一，关键在第五盘，于是两个调整了思路，使出了浑身解数，一一过招，眼看吴一可占了绝对优势，胜券在握时，郝运来把麻将牌一摊说：“自摸！”顿时，吴一可好似掉入了冰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眼睁睁看着3000元钱被郝运来放进了皮包。丢了3000元，又输了老婆，他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一气之下，夺门而出，消失在夜幕中。

消息很快传到了杜海珠的耳朵里。杜海珠抿嘴一笑说：“你们别瞎说，我丈夫昨晚去邀贡生叔买鹅苗去了，你们吃饱了没事干，来戏弄我。”虽然有人把昨晚吴一可赌博的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她还是不相信。

就在这时，一汉子“扑通”一声跪在杜海珠身边。她扭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她丈夫。见他泪水涟涟的，杜海珠心中一怔：难道昨晚他真的赌了？就问他怎么回事？吴一可说：“海珠，我对不起你，你骂我吧，你打我吧！”双手抱着杜海珠的脚，泪水滂沱。

杜海珠傻了，好一会才用讥讽口气说：“一可，你也别难过，你这是为我做了一件特大的好事，使我跳出了苦海，从一个穷嫂摇身一变成了富姐，我得谢谢你才是。”

吴一可没想到老婆会说这种绝情的话，紧紧抱着她的脚，歇斯底里地叫喊：“海珠，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会改的，我再也不会去赌了……”

就在这时郝运来来了，对吴一可说：“伙计，你说话可要算数的！在我们澳门，赌金山银山都是一句话，何况我们还立了字据呢！”

杜海珠见了郝运来，没好气地说：“大胖子，你也想得太美了！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狐狸满山走。我是有夫之人，我不会离开我丈夫的。”

“你耍赖，我就去告你们！警察对聚众赌博的处罚是严厉的，吴一可除了几万元的罚款，还要判个三年五载呢，其他赌友也要受到惩罚。”

杜海珠顶上一句：“你去告吧，你也同样会受到法律的制裁的！你去告呀，去告呀！”

郝运来笑了笑说：“我是个澳门人，谁不知道澳门是世界最大的赌城，我来这赌钱最多罚我三五万元，我拿得出来，无所谓。”

杜海珠一听懵了。这么说，要是让他告到警方，吴一可不仅要被罚三五万元，还要坐几年牢，这不是雪上加霜吗？她只好对郝运来说：“我跟你走。”

吴一可见杜海珠真的要走，紧紧拉着她说：“你走了，我怎么办呀？”杜海珠说：“怎么办？这是你自作自受！但是好歹我们夫妻一场，你要是还爱我的话，就改邪归正，走正道赚钱，等你赚到3万元就来赎我回家。我走后，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说着就和郝运来走出了门。吴一可追了出去，拉着杜海珠说：“海珠请你相信我，我会改邪归正的。可是我想养灰鹅发家，本钱都没有，你就把结婚时我送你的银镯子给我做本金吧。”

“我把手镯给你，你又去赌输了呢？”“不，我再也不去赌了！”吴一可转身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说：“我断指为誓！”说着把刀举了起来。杜海珠一个箭步上去抓住他拿刀的手说：“一可，我相信你会改，快把刀放下！”一个要断指，一个不让，两人争夺起来。大概是吴一可的行动感动了郝运来，他大喝一声：“住手！”拿出一沓票子说：“这是3000元，借给你去发展灰鹅饲养。你什么时候赚到了3万元，我就什么时候把杜海珠还给你，否则你永远别想见到她！”说着递上一张纸条说：“上面写着我的电话号码，有钱赎老婆，就拨打上面的号码。”

吴一可接下了钱，千恩万谢，表示一定要离开赌场，好好养灰鹅。尽快赚到赎老婆的钱。

吴一可自从输了老婆后就后悔莫及，他恨自己把大好时光都花在赌博上，才落到今天的下场。如果自己不去赌，凭他壮实的体魄，早已过上了小康生活。于是他一心一意去养灰鹅。

第二天一早，吴一可迫不及待去购鹅苗。首次购买了500羽鹅苗，3个月出笼赚了8000元。接着第二批养了1000羽，赚了15000元。第3批养了1200羽，赚了18000元。他没日没夜地苦干，这一年共赚了4万余元。吴一可拨通了郝运来的电话，说他赚到了3万元，叫他把杜海珠带回来。郝运来说他当天启程，明天下午可到。

第二天吴一可到火车站迎接，火车到站了，果然在出口处接到他俩。回到吴一可家，他当即拿出两沓票子对郝运来说：“这3万元是赎金，这3000元是你借给我发展灰鹅的本金。”吴一可交了钱，看着久别重逢的妻子，把杜海珠搂在怀里说：“海珠，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杜海珠开心地说：“一可，你改邪归正了，我好高兴！”“你高兴，我却很难受。”“为什么？”“因为你做人家的老婆都一年了。这一年来我守空床，你却和别的男人同床共枕……”

“别说这些了。”郝运来夺下他的话头，随即送上33000元说：“这些钱就作为我对你们夫妻重归于好的贺礼吧，祝你们生活美满，白头偕老！”

杜海珠深受感动，一把搂着郝运来说：“你真好，我真舍不得你离开。”吴一可傻了眼，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搂在一起，还说舍不得，好肉麻哟！他气不打一处来，把手中的钱甩在郝运来身上，大吼一声：“你们滚！我不要见到你们！我宁愿打光棍也不要你这个烂货！”杜海珠一听狠狠地推了一下吴一可，忿忿地说：“姓吴的！你真不知好歹，你知道他是谁？”“他是谁？他是霸占我老婆的下流人！”杜海珠怒道：“你胡说，他是我哥！”

吴一可听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你说什么？他是你哥？你们是亲兄妹？这是怎么回事？”杜海珠这才一一相告。

原来郝运来和杜海珠是同胞兄妹。郝运来原名叫杜海生，比杜海珠大4岁，从小送到农村外婆家抚养，在外婆家上小学、中学、大学直到工作。杜海珠和吴一可结婚时，杜海生大学毕业，正在一家公司应聘，无法回家道贺。后来杜海生又回来两次，而吴一可又外出打工了，两人就这样一直没见过面。

自从杜海珠嫁给吴一可后，吴一可赌钱恶习不改，她忍无可忍，就对父母提出要和吴一可离婚。这事使她父母很为难。杜海生就想了个办法，装扮成澳门人，让吴一可赌老婆，狠狠治他一回。杜海珠听了认为可以试试，于是杜海生就谎称自己是从澳门回来探亲的，改名叫郝运来，演出了“赌妻”这一幕。

吴一可听了又惊又喜，问：“大哥，那晚在赌场上你认定一定能赢我？万一你输了呢？”

杜海生说：“我会做这傻事吗？在围观的人中有我的内线呢，我的内线用手势、眼神把你的牌告诉我，还能不赢你？五盘让你赢两盘，不过是吊吊你的胃口呢！”

真相大白后，吴一可好高兴，当晚备了酒宴，庆贺杜海珠没落入别人之手，庆贺自己从此改掉了赌博的恶习，感谢妻子与大哥的挽救。这一晚，吴一可喝得酩酊大醉。

（责编：小川 图：薛志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