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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极冰穹五十天

2008-04-27蔡如鹏

中国新闻周刊 2008年14期
关键词:考察队冰盖科考

蔡如鹏

对南极科考队员最大的考验不仅仅是极地高海拔地区的寒冷、缺氧、暴风雪,还有与世隔绝的茫茫冰原给人内心造成的紧张、焦虑和孤独

4月15日,“雪龙”号抵达上海。随着这艘极地科考船的返航,中国第24次南极考察也落下帷幕。

在这次科考中,有17个人最为引人注目。由他们组成的南极内陆冰盖考察队,继2005年1月18日中国在人类历史上首次从地面到达南极最高点“冰穹A”之后,再一次成功登上南极内陆的“冰盖之巅”。

如果说上一次是为了实现登顶,那么这一次,除了克服同样的登顶困难之外,冰盖考察队还需要在沿途和“冰穹A”展开考察,为中国在南极最高点建立第三个科考站做选址准备。

从海拔200多米的南极冰盖边缘,到海拔4093米的“冰穹A”,再回到200多米的冰盖边缘,17个人在这颗星球环境最为极端的顶点,用了整整50天,走了一个来回。

往返2600多公里的路程似乎并不算长。途中,极地高海拔地区的寒冷、缺氧、暴风雪,是他们不难预料的困难,但那片几近与世隔绝的茫茫冰原,给人内心造成的紧张、焦虑和孤独,不身临其境的人们难以感同身受。

这是一段寂寞的旅程,尽管背后有无数人的关注;这也是一段焦躁、难熬的旅程,尽管使命光荣。

为“老白”干杯

整个南极大陆95%以上的面积,都被厚厚的冰雪所覆盖,犹如扣上了一顶巨大的“帽子”,被称为“冰盖”,而冰盖的最高点就是“冰穹A”。

“冰穹A”在南极大陆,就好比亚欧大陆上的珠穆朗玛峰。那里不仅气温低(年平均气温为-58.4℃,是地球最冷的地方之一),而且空气稀薄,所以也被称为“人类不可接近之极”。

为了适应高原的缺氧环境,出发前,队员们曾被专门拉到西藏进行集训。在海拔5000多米的高原,每天徒步行走几十公里的山路。然后,测量心肺功能的各项指标,看是否适应。事实上,此前他们已经接受了极为严格的体检。冰盖考察队随队记者、来自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的刘晨记得,体检时“光血就抽了8管”。

刘晨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南极冰盖虽然海拔比青藏高原低,但由于缺少植被,冰盖上的含氧量要低得多。尽管如此,刘晨仍认为,两个星期的集训非常必要。因为,它给了队员们互相了解,初步磨合的一个机会。

到了冰盖上,队员们才意识到相互之间的默契是多么的重要。刘晨说:“你会发现,这个集体的每个成员,都是相互支撑的。在那种环境下,单纯从个人的角度,已经很难找到自己的位置。个人的一点小问题,如果没有大家的帮衬,都可能变成大麻烦。”

在这个过程中,所有队员建立起来的友谊可以说都是生死之交,甚至包括后来没能参加科考的“老白”。“老白”是这支队伍在西藏集训期间,由于身体原因被淘汰的唯一一名队员。2008年1月12日,当冰盖考察队成功登顶后,17人在庆祝时仍没有忘记未能同行的队友,还为“老白”专门干了一杯。

在踏上冰盖前,最后的准备工作是物资的集结。

此次冰盖考察,一共装备了5辆雪地车,包括3辆PB系列车和两辆卡特车,拖拽的物资则包括两个居住舱、1个生活舱、1个发电舱、1个食品集装箱,以及满满4个雪橇的科考物资和燃油。当车队在冰盖上行驶时,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列前进中的列车,颇为壮观。

雪地车是一种专门设计在冰雪上行驶的车辆,具有履带,牵引能力很强。但它的舞台也仅限于冰盖,在裸露的岩石上,它是无法拖拽物资前进的。因此,每次冰盖考察之前,都需要先把物资运送到冰盖边缘适合雪地车行走的出发基地集结。

这次,出发基地选在离中山站200多公里的冰盖边缘上。总共140吨的物资,全部用直升飞机一趟一趟空运过去。为了节省时间,直升飞机在出发基地不着陆,而是悬在空中,用绳索将物资放下。

“场面就像许多大片中看到的一样,只不过下来的不是人。”刘晨说,“东西一着陆,我们马上冲上去摘掉挂钩,冰雪打在脸上,眼睛都睁不开。”

“只要车能动,什么都好办”

从2007年12月22日出发,到2008年1月12日达到“冰穹A”。冰盖考察队在冰盖上行驶了22天。

在这段日子里,队员们大多是白天赶路,晚上休息。为了节省时间,一天只做两顿饭,早饭和晚饭。中午不停车,饿了就吃随身携带的糕点、八宝粥。

每天在雪地车狭窄的驾驶室里,坐10多个小时,对每个人都是不小的考验。冰盖考察队队员、中国科学院遥感应用所程晓博士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一路上最高兴的就是中途加油,可以下来活动活动。”

在行驶过程中,队员们最担心的是雪地车出故障。“只要车能动,什么都好办,”程晓说,“如果车不能动,在那种环境下,我们将一筹莫展。”但在没有路的南极冰盖,最容易出问题的也恰恰是车辆。因此,能否及时地排除故障,就显得格外重要。

这或许也是机械师为什么在南极格外受尊敬的原因。他们不仅要驾驶雪地车,而且还负责修理和维护。在很多时候,机械师是考察任务能否顺利完成的决定因素,也是队员们摆脱困境的希望所在。

晚上扎营,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这时,机械师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把雪地车履带上残留的冰雪除掉。否则,这些冰疙瘩经过一夜的低温,第二天会硬得像石头,在车辆行驶时损坏车辆。负责发电的队员,会启动发电舱,给生活舱、居住舱供电,提高舱内的温度,便于队员们晚上休息。厨师班则要抓紧时间做饭。

做饭前,必不可少的一项工作是挖雪,然后融化,为整个营地提供水源。不过和许多人想象中的相反,在冰盖上挖雪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极度寒冷的低温,使得冰盖表面的冰雪非常坚硬。暴风雪吹噬而成的雪垄,可以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割断雪地车履带上的橡胶带。这也是雪地车一路颠簸的原因。尽管车底和座位下均设计了减震装备,但剧烈的颠簸常常把队员们高高地抛起,脑袋狠狠地撞在车顶上。

面对这样坚硬的冰面,铆足劲,一锹下去,往往也只能挖三四厘米深。不过,挖雪的队员后来慢慢发现,雪地车经过的地方,雪比较松。履带的翻挖,为他们每天挖满6大桶雪,着实省下了不少气力。这些雪就是队员们的全部用水,既要做饭,也要饮用、刷牙。

多数时候,早晚饭是密封包装的方便米饭和炒菜。饭菜事先已经做熟,食用时用微波炉加热即可。但不幸的是,不久两台微波炉就在颠簸中“报销”了,只能靠一个煤气锅热饭。由于缺氧,煤气不能充分燃烧,“火苗的颜色都不对,”刘晨回忆说。在这种情况下,水只能烧到七八十度,米饭根本热不透,“吃起来和夹生饭没什么两样。”

晚上,15名队员在居住舱休息,另外两人睡在生活舱。居住舱内像一个小宿舍,有四张带上下铺的床,一人一个铺。生活舱主要用于做饭、吃饭和开会。由于缺水,队员们是不能洗脸、洗脚的,更谈不上洗澡。只能偶尔洗洗头,因此不少队员都剃了光头,省去了麻烦。

每天,队员们只能用一两块湿纸巾,抹一抹脸和脚。尽管南极很干净,但时间一长,居住舱里的味道还是很重,与舱外形成强烈的反差。

“在那里,人太渺小了”

2008年1月12日14时45分,冰盖考察队成功到达冰穹A。队员们都非常兴奋,举行了升国旗仪式,并在穹顶竖起了一座纪念雕塑“华夏苍穹”。

这座由黄铜铸成的雕塑,上部为司南,下部是石琮。石琮是中国古代祭祀用的大礼器之一,内圆外方。整座雕塑高1.6米,重180公斤,上面刻了24个篆体文字,正面为“华夏苍穹南极巨人”,两侧分别为“和平科学利用南极”和“造福人类振兴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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