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脆弱
2008-04-21柴静
柴 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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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安娜出道之初是个红脸蛋的乡村女孩，补考都不及格的高中辍学生。
她自嘲“脑小如豆，其笨如牛”。她咬手指甲，算命，像每个女人私底下都常做的一样。
但人们喜爱她的笨拙胜于喜爱她的风姿。
她像每个家庭妇女一样，最爱看连续剧。在电视机前被她的美丽迷醉的人，很难理解，她在每次出席公众活动前要哭泣很长时间来克服自己的羞涩。
她总认为自己不值得为人所爱，但也是这样的痛苦，让她可以理解弱者。她有过无数与艾滋病人、与南非儿童拥抱握手的镜头，纪录片里，一对普通英国夫妇讲他们患绝症的女儿如何想见她一面，戴安娜来了，她对那女孩子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一定很愤怒。”
没有经历过痛楚与绝望的人，就不会对人有这么深的理解。
二
明星玛丽莲·梦露曾在1955年画过两幅画，其中一张是一个小姑娘，穿着破旧的衣服，一只袜子滑到脚脖子上。
她把这张画叫《孤独》。
她穷尽一生克服内心的恐惧，以致付出巨大的代价。
曾经有一个朋友情不自禁地说：“我愿意牺牲一切变成你。”
“不，不。”梦露转过身略带惶恐地说，“我愿意牺牲一切变成你——每个人都那么尊敬你。”
很少人知道她写诗，她在“最灰暗的时刻”写道：
“生命，在寒风里像蜘蛛网一样坚固
虽然悬得几乎要掉落，但却仍然恒在
珠状的射线的色彩，我只在画中见过。”
也许有人认为她是靠着那张撩起裙子的画而传世的，实际上，性的吸引力永远是短暂的，一个懂得生命如同蛛网的人，才能唤醒人的心底最脆弱处某种不朽的憧憬。
三
美国最著名的脱口秀主持人叫奥普拉。
22岁的时候，她是巴尔的摩电视台最年轻的节目主持人，“当报道情绪波动剧烈的新闻故事时，她经常不得不忍住眼泪，电视台经理让她坚强些。极度敏感是奥普拉的弱点，她的脆弱使她无法成为无动于衷、冷眼旁观的报道者。”
她的节目是全球最成功的脱口秀节目，她是“全球最具影响力的100位名人”之首，所以节目经常被我的同行拿来学习，学习之后通常的反应都是“没什么呀……也没什么妙语，也不见得多机智……”
妮可·基德曼和汤姆·克鲁斯离婚之初，没有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但她选择了奥普拉的访问。
在那段录像里，她开口之前，做了一个小小的动作——她伸出手握住了奥普拉的手，以使自己获得勇气对现场的观众说出下面的话，“我度过了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人们对奥普拉的信赖就是她的影响力。
这种信赖来自于人们知道——这个人也同样承受过生命无边的黑暗。
（莺莺摘自《新世纪文学选刊·上半月》2008年第1期）
